【阎王x玄膑】面具·潮水·莬丝子(完结)

  • 2015-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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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短篇,时间不是连续的,第一个发生在阎王吃天罗子之前,第二个是玄膑死后,第三个是阎王死后,前两个之前就写好了,改了点内容,把肉咔嚓了,第三篇才是新写的(ღ˘⌣˘ღ) 

总之,编剧你给我西来……

 

【面具】

天罗子觉得最近过得一点都不舒坦,不就是在老虎脸上拔须吗,他不就是调戏了一下嘛,玄膑就报复性地让自己忙东忙西,苦不堪言,回头朝黑后撒娇哭诉,母亲大人说膑儿这是在锻炼你办事能力这个苦你怎么着都给我吞下去。一向疼自己的亲娘都不站在这边,天罗子恨得牙痒痒,心想我要解放我要放假我要去苦境喘口气玩几天。想到就做到,偷偷摸摸觉得自己万无一失,溜到黑海海岸,撑着拐杖的玄膑就静静伫立在通往苦境的门口,面容严肃。

 

“想去苦境玩?”

 

“我都忙这么久了,让我出去游玩一下不过分吧!”

 

“你想玩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

 

被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监视哪叫放假休息啊,可天罗子看到大哥瘸着脚一步一步走在自己前面,心想他行动不便,还硬要跟我一起出来,不由自主就放慢了速度,顺着玄膑的节奏两人前后默默散着步。

 

行至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刚好有家茶铺店,天罗子看玄膑走了这么久心下猜他也该累了,扯嗓子喊我脚酸走不动,我要去茶铺店坐一会儿,喝杯茶吃个点心。这种的事情玄膑倒是顺着他,二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歇脚,小二端上花生茶水,乐颠颠伺候:“这位小师父,公子,您俩要点些什么,小店简陋,山珍海味没有,但粗茶淡饭管饱。”玄膑以前入苦境,也不曾这么近距离了此处的民间风俗,也就借此机会询问店小二哪出有好玩好吃的,待会儿再带十九弟四处走走。

 

隔壁桌是一对贫困的母子,虚弱的母亲要了一杯热茶,战战兢兢把兜里的药粉洒进去,将茶杯递给还在喊好饿的小儿,这残忍的举动被天罗子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他赶忙起身走到那对母子面前,抢先将有毒的茶水一饮而尽,擦擦嘴憨笑道:“刚才走路渴死我了,大娘,这杯茶我就不好意思先喝了。”

 

“哎——你——”

 

毒药药效还挺快的,话说完笑嘻嘻的青年就翻眼昏倒,吓得大娘捂嘴惊呼,你怎么这么傻,玄膑速度也挺快,眼看着天罗子倒在自己怀里不省人事,狠戾的双眼锁定了面前那对母子,大娘惊慌地跪下连连磕头道歉:“不是我害他的,不是我害他的!是他抢了我的茶!我一个女人孤苦伶仃,孩子也照顾不下去了,就想干脆毒死孩子然后自己再自杀一了百了,谁知道这小师父抢在我前面去见阎王……”阎王在玄膑心里是个忌讳词,紧缩眉头眼看就要爆发,谁知怀里的青年忽然起身眨眨眼,伸手阻止了大哥即将疯狂的举动。毒茶没沾口,全被天罗子倒进袖子里,十九弟走过去扶起跪拜的大娘,塞了块金子给她:“天无绝人之路,以后不要再干傻事了,孩子是无辜的,为了他你也要坚持活下去。”

 

母子俩差点走进鬼门关,这倒是被天罗子一次善举拉回来,谢过大恩人大娘也就拉着孩子匆匆离开,刚做完好事心情好的很,十九弟是开心了,可大哥一点都不开心,铁着脸死死盯着天罗子看很久。

 

“我硬是没想到十九弟你还会演戏,还有往我怀里摸金子的功夫倒是一流。”

 

“我这是做善事!佛祖曰一日一善,阿弥陀佛!”

 

现在拿佛祖来当借口,堵得玄膑哭笑不得,也不再跟小弟计较方才之事,等休息差不多了就准备带他去前面不远处的镇上逛逛,听小二说今天有庙会,人潮汹涌,好不热闹。心想天罗子向来喜爱热闹,庙会人来人往,商贾小贩,吃喝玩乐应该都少不了。察觉自己想得太远,玄膑干咳了两声示意青年继续出发。

 

“皇兄你耳朵红了哎,在想什么~~”

 

小弟叽叽喳喳在身后窜动,玄膑选择无视,两人并肩缓缓继续行走,一句搭一句,倒也聊得下去,尤其是天罗子听到玄膑吐露自己的治理之道,森狱未来的走向,自己是不太懂治国政事,听大哥一板一眼说了很多,不懂也要装作赞同支持,毕竟这是玄膑未来的梦想——一统森狱,坐上属于王者的宝座。

 

“你不懂就不要应和我,你我毕竟是兄弟,我不想对你兵戎相向,这句你总该明白。”

 

“不会,肯定不会,永远也不会!”

 

信誓旦旦地朝大哥保证,二人沉默之际不远处一个烟花高鸣射出,在天空炸出五彩斑斓的夜景,刚好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来临。进入小镇才发现人山人海,接踵而至,嬉笑打闹的,舞狮舞龙的,妙龄少女簇在一起放花灯,才子佳人去寺庙烧香拜佛的。意外的很,天罗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扯着玄膑的衣袖想找个落脚地休息一会儿。

 

“怎么了,不是才休息过?”

 

“不知为何我最近身体总是觉得疲乏,老想睡觉。”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里有毛病,玄膑搀起天罗子找了家客栈住下,自己想出门找大夫过来帮小弟弟看看毛病,十九弟死活不愿意,揪起玄膑的衣角喊他来自己身边坐下,头轻轻倚过去靠在对方肩膀,闭眼小睡。

 

“就一会儿,让我这么靠着睡一会儿。”

 

玄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慑,心中说不出的恐慌,虽然天罗子就在自己怀里,可搂紧了还是觉得他就要消失不见,手下人禀报阎王已经逃出森狱,黑后最近为了阎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王权之路,手足相残,父子相争,这都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可阎王他会逃到哪里去,还是说天罗子身体这般反常,跟阎王有关!

 

这一梦好久好久,沉眠中的天罗子感觉自己就要窒息,真是诡异的梦境,他竟然看到阎王就这么安静站在自己面前,伸出双手似乎要小儿子往他这里靠近。

 

“吾儿天罗子,快来父王这里,我们父子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为父好想你。”

 

那是森狱的阎王,万人之上的帝君,天罗子血肉相连的父亲。

 

理智上应该拒绝,可天罗子就是架不住那股莫名的吸力,往前挪步之际手腕被身后的玄膑拉住,看他一脸紧张张嘴状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面前父王声声亲密呼唤,仿若魔咒附身,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当他接近父亲仅有五步之遥,森狱阎王猛力抓牢天罗子手臂,惊吓中的天罗子冒出一身冷汗,睁眼模糊间看到玄膑还在摇晃自己。

 

“你在梦魇。”

 

玄膑发现苏醒后的天罗子有些异状,双瞳闪出莹莹绿光,警惕地递上一杯凉茶给他压压惊,谁知道十九弟乘势缠上自己的手臂,仰面笑得天真烂漫,膑儿两字说出口,玄膑心中就明白,此人不是自己最小的弟弟。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呢,吾儿。”阎王借着天罗子的身体转命成功,本想借此机会逃生,黑后对自己赶尽杀绝,毫不留情,阎王实在不得已才利用这最后的保命之招——天罗子是自己血肉制成的副体,自古狡兔三穴,猫有九命,森狱阎王同样也留了这么一手。“天罗子被你封印了?”被阎王附体的天罗子力量也变得巨大无比,玄膑的手臂在他怀里丝毫动弹不得,伸出另一只手准备袭击阎王,阎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压制,一掌将人拿下,按在床榻毫无招架。

 

“我在他记忆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膑儿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俩。”

 

“你想怎样,唔——”

 

明明是熟悉的床笫之欢,但那是披着天罗子皮囊的阎王,或者说是有着天罗子种种记忆的父王,玄膑试图拒绝,可该死的阎王早就跟天罗子一样熟知自己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弱点,食指扣入唇中,耳后根呢喃吹气,齿间用劲啃咬肩部,搔痒腰部,以及……

 

“你——”

 

“你是吾十八个儿子中长得最像我的,是本王赐予你生命。”手指调戏着罪孽,阎王舔了舔玄膑的脸颊,“你整个人都父王的,何必要掩藏。”翻转,抗拒,当玄膑转向阎王准备一拳揍过去,可眼前的还是天罗子那张无知纯良的面孔,仿佛在说你为何要对我动手,我做错了什么。

 

“心软之人不适合争夺王位,你太让我失望了。”嘴上说着失望,阎王却是乐滋滋把儿子剥个底朝天,“我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你竟然跟天罗子还有这一层关系,膑儿你倒是告诉我天罗子哪点好了……”

 

话毕,玄膑被无情贯穿,疼痛难忍,咬紧的唇瓣隐约泛出血丝,沉默的人一动不动任由身上的人开拓耕耘,阎王尽兴之际跟膑儿窃窃私语:“一声父王,可保你一命。”不可能,玄膑似被激怒,起身间又被阎王制伏。“不愧是吾儿,可惜这副身躯似乎还未曾全部开窍,为父再助你一臂之力。”

 

“啊——”低沉的哼吟声克制不住从口中溢出,阎王凑近想咬一咬玄膑张翕的唇瓣,

 

大哥扭头不配合,阎王怒火之心油然而起,单手捏着对方的下巴恶狠狠逮口就咬,玄膑借机去摸床头边的拐杖,主动配合将阎王翻转,抽出拐杖一击将其击晕。

 

“膑儿你!”阎王意识涣散的一瞬间,玄膑口念术语,似在尝试封印阎王,可自己力量毕竟有限,困住阎王武学的枷锁也仅能维持一天,再次摇醒天罗子,青年揉揉惺忪的双眼觉得自己脑袋疼痛难忍,伸手一摸,乖乖挺起一个大包。

 

“你是谁!”玄膑还乖乖坐在天罗子身上,面容有些忧虑,十九弟还觉得纳闷,怎么自己睡个觉大哥就主动爬上来,现在还一丝不挂地,额,身材真好……

 

“我是天罗子啊……”

 

“除了天罗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年摸了摸后脑勺的肿包,疼入心底,龇起牙说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心怀铅,大哥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我俩怎么滚上床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啊。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废话,还有很多疑问全被玄膑的拥抱给堵牢了。

 

“怎么了……突然这样……”出于礼貌,天罗子也回敬地拍了拍大哥的后背,“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玄膑不语,就这么静静搂紧天罗子,一天,他还有一天的时间,一天过后阎王还是会回来,回来夺走属于自己的肉体,完全跟天罗子融合成为真正的阎王,到时候无论是自己还是黑后,甚至是整个森狱力量,都将无法与恢复十成功力的阎王相抗衡。

 

杀,还是不杀,杀了就永绝后患;不杀,死的将是母后和自己。

 

屋外庙会依旧热闹非凡,烟花四散,人声鼎沸,屋内的玄膑还保持着抱紧天罗子的姿势,不声不语,陷入两难的境地,本该是良城美景花好月圆夜,却被阎王一番搅乱已经迈入无端的深渊,他有些想自嘲却又不能在天罗子面前暴露,这一夜过得是如此艰难苦涩。

 

“时间还早,我们的事还没结束。”主动吻了吻身下的十九弟,玄膑苦笑着继续方才之事。

 

 

 

 

【潮水】

掌心还是热的,那股炽热、粘稠、灼伤自己的血液。

 

鬼方赤命在说什么阎王根本没听进去,一直伸着手发呆。当被察觉分神,阎王胡乱地搪塞对方:“玄膑他还不值得我为他伤心,我只是在思考怎么拔除玄同这最后一棵野草……”阎王说谎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一辈子都在欺骗与算计中度过,可这次杀玄膑,内心却是莫名地跳动,本不该拥有的感情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口,堵、堵、堵,这一定是天罗子那个小子在作梗。

 

“膑儿,若你以后发誓永远效忠于我,我可以饶你一死。”

 

被钉在拔命桩的玄膑早已气空力尽,听到阎王这般劝他,凌乱散落的刘海遮挡着睥睨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癫狂地颤抖,笑声久久回荡在牢狱之中,“呸!”

 

一口血,一个人,一个死到临头还不愿服输的儿子。

 

缓缓举起的掌心正在蓄力,阎王看着眼前狼狈落魄的长子,脑海闪现的里却是天罗子。犹豫间一掌劈下,玄膑血溅三尺,当场毙命,“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喂狼……”眼角滑过的是什么,滚热,潮湿,带着咸味滑进唇瓣,他活了这么久,竟然会为了一颗小小的废棋哭泣,笑话!

 

回神之际他还是不由自主去了荒芜沙漠,玄膑被赤王的手下丢在这里,野狼闻着血腥味飞奔而至,可玄膑尸体边站着的一个王者,浑身散发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气息,群狼哆嗦,警惕性地绕了两圈便散开,没有一头敢冲出来叼起食物离去。

 

“杀你的是我,救你的也是我。”玄膑的身体早就死亡,阎王摩挲儿子冰凉僵硬的脸颊,恍若隔世,自己方才挥掌间留了一手,并未杀死大太子的元神兽,现在动用森狱密咒召唤玄膑体内的龙武,渐渐的,膑儿胸口钻出一团小兽,虚弱无力,几近透明。“我救活你是对还是错。”阎王单手捧着那团形似小乌龟的元神兽,静静对它输入内力,此时不能过于刚猛,龙武太脆弱了,用指头都能捏死。当它察觉自己还活着,一口咬紧阎王的拇指,用尽全身力气去啃咬,恨不得咬断咬死眼前的父王。

 

“你若恨我,那就拿出对等的实力,可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恨我。”

 

阎王这番话意在刺激对方求生意志,这个世界上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玄膑,为了报仇玄膑也会努力活下去,伏久飞高,他愿意比旁人吃更多苦来达成自己目的。

 

小兽渐渐松开口,收起爪牙缩成一团,闷闷不乐背对着阎王,不情愿,却仍然配合父王疗伤,这就是膑儿上交的答卷。

 

“很好。”阎王皱紧的眉头似有舒缓,饱提内元中,“下面我要用劲塞你回玄膑体内,咬紧牙乖乖别出声。”

 

玄膑在梦里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弟弟们全在嘲笑他。

 

“看呐,大哥是个废物。”

 

“我不是废物!”小小膑想站起身跟弟弟们打架,他也有拳头,他会打架。

 

“那你站起来跟我们打呀!”小弟们就在自己面前奔奔跳跳,拍屁股吐舌头做着嘲笑的鬼脸,玄膑一怒之下拍着轮椅的把手就想冲过去。

 

“我不是废物,我可以走路的!”一言惊醒梦中人,玄膑睁开双眼,双腿被割断的剧烈疼痛感,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走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走路…………”自己眼睁睁看着鬼方赤命斩断他的腿,就这么没了,毫无知觉,赖以行走的两腿与自己分别,从此再无脚踏天地的时日。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我玄膑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失去双腿又算什么,再回轮椅而已!”遮住迷离浸湿的双眼,玄膑边笑边哭,哽咽声在喉间低声唔鸣,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救回自己,是想再一次体验胜利的快感,还是觉得折辱自己不够,一定要救回看着玄膑如同丧家犬一样服命才可以。

 

“我不会让你得逞,你既然救活我,那就终要有被我反咬的觉悟……”

 

我不会是丧家犬,即使失败我也是一头恶狼,阎王你给我等着。

 

“不用等很久,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来报仇吧,膑儿。”阎王进屋的时候看见大儿子已经会哭会笑,想必精神肯定很好,本来还担忧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苏醒,目前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

 

“你为什么会救我,我死,你不是乐见其成吗……”

 

“我不能容许你死在别人手里,”阎王顺着玄膑的长发捋起一缕,放在嘴边亲吻,抬眼间神情却似那么熟悉又陌生,“自从吞并了天罗子,我的情绪就很奇怪,兴许是他的精神世界干扰了我。”

 

你还有脸提起天罗子,玄膑扯着父王的衣襟,埋在对方胸口咬破了下唇,血腥味时时提醒自己,他的父亲森狱阎王,这个冷血残酷的君王,竟然就是天罗子本体!玄膑一直到最后仍未杀死天罗子,他犹豫过,疑惑过,不舍过。可当他亲眼看见父王活生生将十九弟吞食干净,那种寒彻心底的恐惧感,幼子对父王本能的心理抵触,让他深深明白,这个靠吞食儿子存活整整了二十八代的妖怪,根本不是他一人能够打败的。

 

“膑儿你在抖什么……”阎王搂起玄膑的腰,舌尖沿着青年喉间的弧度舔至下巴,“能得到父王的宠爱,你应该倍感荣幸,品尝属于我的战利品,你要做好热情的回应才对……”

父王那双手是如此熟悉玄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尽管眼前的长子仍在做劲抗拒,可毕竟重伤在前,折去双翼的猎鹰也难以逃脱贪狼的爪牙。“无谓的挣扎,只会给你带来更多伤害。”这副敏感的身躯他再熟悉不过,齿间磨勒,胸口的痛痒直钻玄膑心底。森狱大太子禁不住一遍遍后退远离,他的父王早就将自己把玩熟透。

 

我是被叉掉的叉烧肉

 

醒来的时候榻上就留了一人,玄膑坐着轮椅不知去向,阎王心里清楚,他儿子心情苦闷的时候喜欢去海边,以前他不能走路,推着轮椅就喜欢去黑海边看潮水潮长潮落,现在是真不能走路了,他还是去了老地方。

 

随手穿了便服,阎王走去黑海一处有石礁的岸边,玄膑就静静坐在那里看海。

 

“父王,我以前就说过无论什么惊涛骇浪我都要亲身感受一番。”

 

“这惊涛骇浪的代价大吗,吾儿。”阎王也顺势坐在玄膑轮椅旁边,陪他一起看海浪,白花花的海浪前仆后继拍打在礁石上,无所畏惧,永不回头。“是有点大,不过我还活着,活着就是新的开始。”玄膑摸着自己仅存的膝盖。

 

玄膑休养腿伤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五弟玄造在照顾他,对这位傻憨憨的五弟,大皇兄对他还是很友善的,常言说傻人有傻福,傻弟弟无欲无争,每天都活得逍遥快活,这也是他为何能在众多皇子中活下去的理由。

 

“父王曾说我如果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那我将是森狱最幸福的人。”最近开始转凉,玄膑的膝盖受不得一丝风寒,风一吹就疼痛难忍,老五弄了条厚厚的毛毯把哥哥里三层外三层裹紧,“其实你才是那个幸运儿,老五。”

 

“嘿嘿嘿,大哥你羡慕我干啥,我玄造虽然人笨了点可心思却很活络,兄弟几个能有谁还能像你一样被阎王疼爱的,父王耗去大半功力救活你,倘若当初死的是玄造我,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了。”

 

五弟正在替众兄弟打扫牌位,玄膑安静坐在一边看着,一个又一个,总共十五个皇子,其实自己也该立在这片灵位当中当头号,黑海森狱大太子玄膑之墓,苦笑间摸向老八玄离,众兄弟他都没有办法挽回,这一位他最为遗憾。

 

“大哥,是四哥来了。”

 

玄同在外面碰见阎王,父王告诉他玄膑捡回一命,目前在玄造退隐的小木屋休养,欣喜之余就回家一趟,过来看看大哥的情况。玄膑眼前那一抹火红色,明亮又炙热,照得自己相形见绌,森狱再无他人可以跟玄同争位,三个仅存的兄弟,玄膑是彻彻底底的败了。

 

“大哥!你平安无事太好了!”玄同看到大皇兄坐着轮椅在擦玄离的牌位,轻轻走到他跟前拉起玄膑的手,满面喜悦地说到,“阎王跟我说你还活着,起初我还不相信,以为他又在耍什么鬼把戏,回来一趟看到你还在我面前,这我就放心了!”

 

其实凭借木精灵之力玄膑当初可以虎口逃生,可现在这身玄力都已经注入玄同的体内,玄膑看到老四从担心转为放心,忽然间觉得自己被两个弟弟这般关心,心里有一些暖,抽出手带些腼腆,让玄同推他去海边聊聊。

 

“又去海边,都快入冬了,大哥你去那儿……”

 

“没事,我有几句私话想跟四弟说。”

 

轮椅在手里变得那么熟悉,玄同小时候就这么帮哥哥推车,嘎吱嘎吱,遇上尖石碎沙都尽量避开,让轮椅能平稳推到目的地。如今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风景,唯一改变的,就是玄膑真正失去了双腿,他的精神支柱。“小时候我在这个悬崖边多次想过轻生,你还记得吗。”大哥把轮椅又一点点往前挪了几步,玄同心急抓紧扶手,不让他再往崖边靠近。“那时我还有腿,还有希望能重新站起来,是你给了我勇气。”

 

“我没做什么,生死向来都是由你自己做主,你一心要去自杀我根本拦不住。”玄同单膝跪下如同小时候那般,跟坐着的玄膑双眼对视,神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坚定,“但你答应我要活下去的。”

 

“是啊,若真想死,你现在也见不到我……”玄膑摸了摸四弟的脸,自己的手被海风吹得冰凉,可玄同的面颊好温暖,“我视你为眼中钉,你是我王业路上的绊脚石,甚至设计要害死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你还恨我吗。”“我只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玄同这条命也是你救回的。”“当时千玉屑逼杀你我时,后来是谁救走了你。”“是挽风曲。”察觉玄同提及那个名字脸上荡出一丝柔情,玄膑宽慰地搂住四弟,好温暖,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一直都是那么冷,冷血冷情,封冻的内心要怎样才能产生热度。

 

“膑儿。”阎王就知道玄膑又来老地方了,当他靠近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抱在一起取暖,虽说是兄友弟恭,可他心中就是有些不喜,扯着手里的毛毯阻止两人继续抱着,把玄膑裹得跟粽子似的,轮椅也一把从玄同手里抢了回来。

 

“大哥你不如搬来苦境与我同住,不要再跟阎王有所瓜葛了。”玄同只要看到阎王,浑身的警惕性就唰唰唰窜出,他这般劝大哥,也是出于以后的考虑,森狱这个地方太过危险,阎王就跟定时炸弹一样喜怒无常,万一他哪天再伤害到玄膑,实在是后悔至极。

 

“你愿意让我走吗?父王?”玄膑抬头看了眼父王,直截了当地问。

 

“让你俩一起走,我这纯粹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尤其是玄膑你这种白眼狼,回头就扑咬我,本王是不会放你自由的。”

 

“阎王你——”玄同被激起胸中的怒气,大哥拉住冲动的四弟,摇摇头希望他不要在此地跟父王发生干戈,远离森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放心回去吧。”

 

“大哥你真不愿跟我离开……”

 

“保重,四弟。”挥手送走犹豫不定的玄同,玄膑又从微笑一秒钟转成了严肃,阎王站在他旁边亲眼看着老大转换神情,心中感叹真不愧是我儿子,跟爹一样会变脸。“是继续在这儿呆着还是回去……”阎王伸手把玄膑脖子间毛毯塞结实了,让一丁点海风都吹不进来,玄膑张开双手,示意父王过来抱紧自己。

 

“你刚才说的都是故意气走玄同吗?”埋进温暖的怀中,玄膑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冰凉,自己似乎都无法产生热量。“我要气他干什么,他掏出魔罗天章直接可以一剑捅死本王。”阎王对着膑儿亲亲吻吻,亲完又忍不住再尝几口,“既然救活你,你就休想从我手里离开。”

 

“我也没说过我要走。”玄膑手指触碰着阎王的眉角,像是在描绘自己的脸,指尖滑至对方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着,“我既然靠你活了下来,你又不肯放我离开报仇,那以后就拜托父王了。”

 

黑海崖岸,眼看着快日落,玄膑侧着身子看夕阳西下,昏沉黯淡的余光在做最后一点挣扎,即将被幽幽的黑夜吞噬殆尽,新的开始是他自己选择,不是离开那张轮椅坠入无尽的深崖,他依然坐在那张椅子上,被各种情感束缚,不能逃避,不可逃避,不愿逃避,就像眼前的落日看着即将坠入深海,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所以玄膑心想,这个时候我还不能放弃,我已经是活着的玄膑,并非那一排树立的灵位,我跟他们不同。

 

“忽然间我明白你为什么能活那么长时间了。”玄膑拉着阎王的手贴在他掌心,静静闭上眼睛,聆听海浪扑打礁石的声音,“对尘世极为留恋,欲望过剩,死亡是你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你不也如此。我看人的眼光向来错不了,你我就是一路人,膑儿。”阎王又吻了吻儿子,推着轮椅渐渐远离那片海岸,他自己也在纠结为什么当初要救下玄膑,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膑儿现在在他手里,被折断双腿无法重获自由,这已经足够了。

 

 

【莬丝子】

 

好冷,这样的温度,比靠近黑月还要冰冷。

 

深邃古河禁地,玄膑静静坐在轮椅上等待,手指敲击着把手,轻一下重一下。等他看到黑月被三首云蛟推回森狱,他明白,时机到了。神思拉着云蛟自我了断,炸裂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散遍森狱各地。

 

玄膑仰头看着它的举动,扬眉轻吐。

 

任性。

 

深邃古河不停地翻涌躁动,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可看着神思糟蹋阎王身体弄得力量到处飞散,他也无能为力。你有办法吗?玄膑对着古河问道。艳红的血河激起万千涛浪,吐出一个脆弱的蛋,飘啊飘,飘到玄膑怀里。

 

想复活他,从孵蛋开始,剩下的力量,一点点搜罗收回吧。

 

孵蛋是门技术活,不巧玄膑这只小乌龟也是蛋生的。把蛋小心翼翼埋在黑海的浅沙滩,每天过来看一眼,风吹日晒雷打不动,狂风暴雨的日子那就只能劳烦玄造撑伞推着玄膑过来看一眼。还要多久,父王才能孵出来。玄造已经失了耐心,森狱家的孩子一般几天就出生了,阎王这颗蛋足足孵了一年多,可还是没动静。玄膑捂着嘴巴,小声抑制咳嗽声,连忙劝道,快了快了。

 

第二年,玄同的小孩出生,森狱家后续有人了,小王子蹭蹭蹭长得飞快,他可喜欢大伯和五叔,经常跑来玩。有时候他也来帮大伯推轮椅,就推到黑海的海滩边,那里有个鼓起的小沙堆,四周摆着几个贝壳海螺当标记。

 

大伯,里面埋的是什么。

 

那是你爷爷。

 

爷爷怎么会在沙子里。小王子好奇蹲在沙堆旁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玄膑招手喊他过来,两人正准备离开,小沙堆意外有了动静,沙沙作响,似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向外爬。蓦然一声,一只虚弱的手臂突破最后的防线,伸展而出,随即是另一只,然后是努力挣扎的脑袋。玄膑护着小侄子就这么静静看着,卵生的突破蛋壳都得靠自己,一旦插手,那他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小王子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爷爷卖力爬出沙堆,一个长得跟自己很像很年轻很漂亮的爷爷。

 

爷爷为什么长得跟我一般大?

 

因为他重生了。玄膑现在心情很好,轻笑间又止不住咳了几下。

 

森狱阎王复活了,这下从上到下慌的慌,喜的喜。银发如瀑的小少年两腿盘踞而坐,就坐在珈罗殿的王位上,一颗一颗地吃葡萄。玄同抱着自己的儿子,左看看自己的孩子,右看看王座上的父亲,当时就懵了,阎王的返老还童术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小脸蛋嫩白嫩白,犹如凝脂,眼神少了七分算计狠戾,天真烂漫。

 

我要带父王离开,玄膑对玄同说,这个森狱你一定要维护好。

 

大伯你去哪儿,小侄子埋在爸爸怀里,有点舍不得。

 

大伯带你爷爷去旅行,找回他失落的记忆。

 

说来也好笑,自从阎王复生,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不开口,就只听玄膑的话,玄膑手一抬他就知道要干嘛,刚才竖起耳朵听到玄膑说要带自己离开,找回遗失的记忆,王位上的小少年立刻飞奔到身后,嘴里还含着一颗,手里拎了一串葡萄,准备出发。两个人走得消无声息,其实也没离开森狱,就往着当初三首云蛟炸裂的方向去了,阎王的力量相互影响,他走过去力量就如同找到了主人,源源不断回归根本。

 

感觉如何,记起什么了吗,玄膑的咳嗽越来越严重,有时候还会咳出血。

 

阎王长高了一点,眉眼开始有些像天罗子,抬起眼皮看向玄膑,玄膑读不出他的表情,冷漠,无欲,朦朦胧胧?阎王冰凉的手贴向那个可怜的青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他可怜,就是直觉。

 

看样子还没恢复,玄膑心想,我得带你去一趟苦境,把散落在白骨千丈的力量拿回来。“我有云蛟的记忆了。”阎王好久没说话了,声音嘶哑又难听,“别去白骨千丈拿回本体所有的力量,我不想要。”

 

玄膑听到他的选择,有一丝的失落。

 

“云蛟对你没有任何暧昧感情,我也同样,这样对我,对你,都比较好。”

阎王把玄膑最后一点小小盘算道破,玄膑默不作声捏着轮椅,属于王者的傲气,眼眶中蓄满的泪水一滴都不许落下。

 

你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就此分别,天涯不见。

 

可两个人谁都没有挪一步。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玄膑已经快到奔溃的边缘线,埋头不断地咳嗽,绢布上已溢满心寒的血迹,后背被人牢牢抱紧,玄膑没转头,眼泪一下子没止住,两手捂着面孔绝望道:“同情的话我不想听,把你的手拿开,我是抱着异样的眼神在看你,我是希望你能完全恢复,就算这给我带来的即将是毁灭。”再见吧。阎王搂着自己的儿子,熟悉又陌生,虽然胸口有点堵,可他和玄膑都明白,不拿回最后的力量,对他俩,对所有人都有益,一个不愿再面对畸形的恋爱,一个不愿看到森狱今后生灵涂炭。

 

玄膑最后还是回到玄造退隐的小屋子,玄造看大哥一个人回来了,好奇问,父王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回来?玄膑关在屋子里一声不吭,赌气不吃饭,每天必喝的药汤也放着不动,只能凉了再温,温烫了再凉。

 

你要是跟父王吵架了,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可怜的老五欲哭无泪,当初可是他拍着胸脯向四哥保证好好照顾大哥的。这事玄同也没辙,只能求自己的宝贝疙瘩来当一回劝说人。小王子吃力举着热乎乎的饭菜盘子见大伯,门口父王和五叔偷偷打探情况,至少玄膑还是让小侄子进门了。

 

大伯,我跟你一起吃饭。小孩子多聪明,就知道这招玄膑不会拒绝。

 

玄膑看侄子把汤勺都喂到嘴巴边了,不吃也得吃,一口含下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看着小少年的模样,又想起那个绝情绝义的男人,埋头搂着侄子低声呜咽,哭得像孩童一般,小侄子似乎被这种消极悲伤的情绪感染了,看他大伯哭得那么伤心,想起自己以前犯错被父王冤枉,眼泪珠子也潸然落下,大声嚎哭。

 

玄同怕了儿子的大嗓门,赶忙冲进来抱着好生劝慰,玄造看大哥情绪外放,不再憋着生闷气,心里不由放松下来。

 

等等,大哥为什么哭啊。

 

我怎么知道,玄同痛苦地堵着自己的耳朵,儿子嚎起来实在太威猛,小家伙将来长大绝对有出息。

 

看来大哥不开心的缘由是父王,可父王又能上哪儿呢。

 

阎王从没想过还能再次来到白骨千丈,可当意识回归时,他还是来到这里,死亡的画面像跑马灯一样一幕幕眼前飘过,抑制胸中复仇的怒气,力量一点点归于自己。待到阎王完全恢复时,眼神霸道狠绝,身体爆发出无穷的潜能。不,你不可以。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劝自己。你只是拿回属于你所有的记忆,但你不可以去报仇。

 

发泄的拳头砸向地面,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徒留一声怒号徘徊在天际。

 

这天玄膑习惯性出门看海,他自己推着轮椅来到黑海悬崖边,这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

 

请离开,这里是我的地盘。

 

玄膑不客气地推车占地儿,阎王趴哪儿他就把轮椅挪到哪儿,反正不让对方好好躺着晒黑月。至于吗,这么对着跟我干!阎王嬉皮笑脸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优雅地转了一圈,示意玄膑看出什么名堂来。“跟以前一样讨人嫌。”玄膑撇开脸不看,阎王看儿子这么厌恶自己,又摇尾巴舔着脸,半跪着凑过来自夸,你再仔细瞅瞅,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

 

脸皮是比从前更厚了,玄膑刚想冷嘲热讽,熟悉的鼻息又诱惑着自己,两人二话不说拥成一团,吻到天荒地老。

 

“本王的技术还是杠杠的,宝刀未老。”阎王舔了舔嘴巴,看着身下被吻得意乱情迷的玄膑,眼看四下无人,正是耍流氓的好时机。

 

继续叉烧肉

 

玄膑觉得自己简直疯了,跟个老流氓光天化日胡来,虽然这个老流氓长得比自己还嫩。你这咳嗽病什么时候落下的,可有痊愈的法子。阎王熟练地给玄膑穿衣服,穿的时候还不忘揩油。膑儿说这病从他残疾就落下了,非非想都治不了,只能拿药吊着。阎王说苦境神医那么多,干脆想拉着儿子去苦境转悠过段日子,先把病根治了。

 

“你怎么想开了去白骨千丈的。”一顿情事去掉半条命,玄膑疲惫地靠在父王怀里,随他摆弄。

 

“因为你还在啊,我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阎王吧唧亲了儿子一口,环抱着膑儿抬头看看黑月,“不报仇就是了,后半段日子,我只想养老了。”

 

两个人缩在一块看潮涨潮落,玄膑差点要睡过去,摇摇脑袋又往阎王怀里钻了一分,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小眠,阎王用大袍子裹紧两人,愉快地在海风中哼起了小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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