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狱】东飞雁(6)
“胡闹!”若叶知秋等人带着凛若梅匆匆溜回机关城,早被家主堵在出口处,若叶家主身后站了一排武夫,几个年轻人现在想回头跑,插翅也难飞了。“汝婴你给我过来。”父亲气得边咳嗽边叫骂,汝婴乖乖挪过去,低头不吭声,反正要吃鞭子了,反抗再多也没有用,知秋和凝雨也被众人困住,昏迷不醒的若梅被抱到若叶家主面前,家主脸色一惊,止不住又咳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你们、你们!咳咳咳!她是天疆宗女,牧神的亲女儿,糊涂啊!你们怎能将她掳来!”
“报——”侍从飞奔进来传达消息,“狩猎大会五位皇子被天火烧死了,阎王陛下与国相大人亲临若叶城,家主是否要出去迎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若叶家主听到这个噩耗,两眼一白,几乎要当场昏厥。现在时间容不得自己思考,这个贪婪的王者有备而来,不达成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汝婴。”父亲似乎瞬间苍老许多,汝婴心里有些慌,好像这次真的闯了天大的祸,不由两眼蓄满水汽,揪着家主的衣袖小声抽泣道,“孩儿知错了,只求爹爹责罚,莫要生闷气了。”责罚也来不及了,时也命也,若叶家天数将尽了。
“凝雨,知秋,你们俩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做。”
玄幽带着千玉屑以及黑压压的军队将若叶城围得水泄不通,国相一直都挂着悲伤的表情,阎王心知他担忧什么,但这次若叶家错在先,家族势力近年来又不断扩大增长,鱼养肥了是时候该收网,由不得自己心软。机关城大门主动打开,侍从领着陛下和国相绕过千回百转的旋转长道,最后在一间阴暗小屋见到油尽灯枯的若叶家主,这个生命力已跌到最底端的可怜男人,躺在靠椅里残留着最后一口气。“恕我不能出门接见陛下,望陛下原谅。”玄幽远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肃静的气氛僵持很久,最后他才吐出几个字。
“可有遗愿。”
“请不要伤害我的族人,他们是无辜的……”
阎王没有应答,若叶家主似是了然,嘴角扬起心寒的笑意,一声叹息下闭眼按住手边机关,千万支毒箭齐齐射向森狱之主,玄幽早料到两人会走到这个地步,抬手挥动长袍,饱提内功,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整座若叶城,暗室被拆得支离破碎,灰尘肆意笼盖在废墟之上,千玉屑忍着失去挚友的痛苦,上前欲寻回尸首,却被阎王出手拦住。
“若叶家族刺杀本王,谋害皇子,本应株连九族……”森狱的大军犹如黑云翻腾着涌入若叶城,无休止的屠杀,没有人可以逃出这座用巨石堆砌的城堡,艳红的血不断浇灌在这片悲凉土地。“但念及旧情他们为森狱贡献良多,本王决定除去若叶家族在森狱的宦籍,一律贬为平民。”城中所有的壮丁男子全被军队赶尽杀绝,只留下几个颤颤发抖的女人和孩童,清点人数后,士兵禀报阎王并未发现若叶家主的子嗣若叶汝婴,怕是大军来之前就已弃城而逃。
“陛下。”城中的血腥味直直扑入鼻中,死尸遍野,看之实在胆战心惊,千玉屑摇了摇头劝阎王收手,若叶家气数已尽,又何必要跟家主最后的血脉作对。玄幽最后还是答应了,剩下的都交给千玉屑去处理,若叶家一夕被废,此事震惊朝中上下,再强大的家族也会被阎王摧毁,从那天起,大家看向森狱之主的眼神都变了,变得胆怯,变得懦弱,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阎王就像一个无情的侩子手,生死的裁罚者,只要被他点到,那将会一辈子生活在阴暗恐惧中,随时静待死亡的盛宴。尽管身后火光与杀戮仍在持续着,知秋跟凝雨各自背着一个人,拼了命地往外逃,不能回头,绝不能回头,怕自己一回头,眼看家族在烈火中燃烧殆尽却无能为力,这只会让内心更趋近奔溃。仇恨的眼泪不断飞出眼眶,可恶的阎王,可恶的森狱,可恶的自己。汝婴在一路颠簸中苏醒,回神时觉得四肢百骸疼痛难忍,伸出的手有如稚儿一般大小,诧异间打量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变回孩童模样。若叶凝雨背着汝婴,又将汝婴敲昏,别看,什么都别想,一切都会过去,这份血海深仇不是你要负担的,有我跟知秋去报仇就够了!四人飞速疾行,总之先找个隐蔽地点摆脱阎王的追捕,之后再去找千玉屑。
凡是姓若叶的都被降为庶民,温翘被关进大牢,玄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保出,央措也受到牵连,被罢免官职,两个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公子,到最后只能褪下华服,穿上最朴质的粗衣,携手离开王宫,不准带走任何钱财珍宝。玄嚣和太岁在大门口送两位远行,玄嚣自是从小跟温翘一起长大,感情笃厚,看好友落得这般地步,一直拉着温翘的手不肯松开。
“温翘你等我几年,等到风平浪静父王不管事了,我再把你接回来,好不好。”
若叶温翘微笑着摆头,示意十八殿下不必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若叶城拯救活下来的族人。央措心中有怨,怨家族,怨阎王,可如今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临走前只有太岁过来送他,心心念念的陛下依旧没有来,这个薄情的男人,多年的温情蜜语就像过眼云烟,抓不住抓不牢,唯独剩下失落与心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风波过后,你们还有希望再回珈罗殿的,一路保重。”太岁牵了两匹性情温和的骏马,温翘与央措跨上坐骑,十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终究还是要离开这片满载回忆的王宫。难得玄嚣跟太岁能单独相处,十八知晓说太岁是父王的爱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现在趁机拉拢他,请他入自己阵营,那将来的太子之争,或许胜算会高一些。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太岁就已转身离去,丝毫不把皇子放在眼里,玄嚣觉得他看轻自己,不由觉得火大,从小到大谁敢跟玄嚣对着干。
“待我真正拿下森狱,我要你说太岁跪在我的衮龙枪下求我。”
阴暗的珈罗殿,等了好几天迟迟都没有若梅的消息,牧神寝食难安,再等不到人,他决定亲自将森狱挖个底朝天。玄幽劝他冷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火之灾既然没烧到宗女,那她一定还活着,只是暂时被人藏起来了。“我已关闭森狱的所有出入口,若梅不会随随便便走丢的,她就在某个地方。”“就算她没有离开黑海,可谁知道那群绑架若梅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女儿的安危你要如何赔我!”天疆之主越想越觉得慌,不行,他必须亲自出去找人,谁知玄幽竟然是随手将他拉住,牧神脚底下落空向后仰倒,顺势就滑入男人怀里,两个人缠倒在王位上,气氛刚好。
“我没心情,滚开。”牧神推开这个无赖,整整自己的袍子,昂首冷笑,“以前年少无知被你忽悠惯了,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牧神,先把你自己家里管好吧。”话可不能这么说,玄幽侧身撑起胳膊,抬头仰望大殿穹顶上的壁画,目光不知道都抛到哪里去了:“多年不见,何必这么冷淡,我怀念当初年轻朝气的你,你也一定记我温柔与热情,不是吗。”
“以前的你是流氓败类。”牧神嘲讽阎王,“现在是厚脸皮的老流氓败类。”
“唉,不然你怎么也叫老牧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抬杠,抬着抬着又凑到一块儿,亲吻拌着欲望,跌进深深的堕落泥淖中,一起沉沦,相互拥抱,感受高涨的体温,聊以慰藉罢了。情事过后,牧神坐在阎王的王位上发愣,这片空空荡荡的珈罗殿,平日会有多少双眼睛注视,森狱权力的最高象征,阎王用它当做欢爱的暖床,确实可笑。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屏姬。”散发的牧神钻进玄幽宽敞的长袍里,闭眼休息,不愿思考任何问题,“若梅长这么大她一次都没回天疆看过女儿。”女人这种生物真是难以捉摸,男人也同样如此,阎王揽着牧神继续看穹顶发呆,王蠸跟后蘷来得真够凑巧,事情都办完了才咳嗽着进来打断二位,询问阎王什么时候可以讨论三阳同天的正事了。
“哦,对了,三阳同天。”玄幽不慌不忙穿起裤子,牧神老脸都丢尽了,钻在袍子里死活都不肯出来。后蘷觉得好笑,她一个女人家都不害臊,王蠸知晓老牧爱面子,谈正事还要靠天疆的古曜呢,给个台阶下总是要的,这便催着后蘷先出去,这事三个男人坐下来慢慢谈就可以了。待到后蘷离开,牧神穿戴完毕,红着脸终于开始正经讨论问题。
“你们要我放出古曜,阎王放出黑月,然后三阳同天?”
“我没意见。”玄幽手指敲击着桌面,一旁的王蠸看到牧神面露难色,料是他不太情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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