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狱】东飞雁(7)
“三阳同天乃是大事,我一人做不了主。”
堂堂的天疆之主竟然踟蹰不定,借故推辞,王蠸觉得牧神有点不够意思,龇牙指着对方连声啧啧叹道:“老牧啊,有什么问题,你摊开来说,我跟老阎是不是你兄弟,放出古曜万物众生摆脱生老病死,这是天大的好事,又有何难处?”
“古曜是天疆圣物岂可轻易拿出,待寻回若梅,我回去询问各位族长的意见,才能给你们答复。若族人们都同意,那我牧神说一不二,古曜自会主动悬于天穹。”牧神是个硬脾气,他敲定的事情你拿十匹马都拉不回,王蠸本想再游说两句,可还是吃了闭门羹,无奈地用脚从桌子下面踢踢老阎,示意阎王站出来说点东西,玄幽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似在深思谋虑。
“你有你的顾虑,但本王也不是一味地容忍,三阳同天关乎着你我合作的必要性,望牧神三思。”
“呵,必要性。”牧神冷哼一声站起身,“阎王的言下之意,我不放出古曜,我俩也无须合作了。”
“非友即敌。”阎王缓缓靠近牧神,面具下的那双细眼牢牢紧锁眼前男人,气势逼人,牧神心中悸动,竟然不自主地倚靠桌台,方才在王位上一时贪欢,两腿早已酥软无力,现今又遭玄幽双手围困,却也硬是跟阎王针锋相对,毫不畏怯。玄幽强行抬起牧神的下巴,俯身浅酌,舌尖撬开对方紧闭的贝齿,直驱而入。牧神觉得阎王此时此刻在发疯,被吻的同时瞪眼怒视,挣扎着推开对方,不料功体意外遭到封锁,直直瘫入玄幽怀中。“即是敌人,那你也不再是森狱高贵的客人。”阎王又将人按到桌台上拨开牧神的长袍准备行事,王蠸没这个兴趣爱好,翻白眼问老阎下面要怎么办。“你既不愿交出古曜,那就让你女儿去取回,先找到凛若梅。”手中的那副肉体成熟甜腻,之前戳盖的殷红啃咬,历历在目。牧神就像熟透了裂出豁口的石榴,果肉酸中带甜,颗颗饱满,肌肤下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不同于以往身下那群俊俏白嫩的年轻人,独特的韵味,玄幽眼神沉迷,一点点揉搓着牧神的大腿,“让若梅看清自己的父亲,披着一副怎样的好皮囊,在本王身下情难自禁,主动摆腰如何?”
“变态!”牧神无法动弹,恶狠狠朝男人啐了一口,“我不准你动若梅。”
老阎你还真变态,王蠸偷瞄到桌台上牧神渐渐被花式捆绑了,再呆着就该看到限制级画面,干脆还是先走吧,虽然同情无辜的牧神和若梅,但三阳同天对自己对阎王都有好处,谋求利益时,同情心不过是舞台上的表演道具,用完就丢,王蠸自诩是一名出色的演唱家兼表演家,可他也不想跟阎王作对,老实人牧神的下场,还鲜活地摆在眼前呢。
森狱的天火之灾传得沸沸扬扬,那日玄离与哥哥们一同狩猎,心里对上次顶撞六哥感到内疚,之前随同父王习政,抽不出时间向玄阙道歉,本想趁此机会必然能见到哥哥,谁知一路上始终找不到玄阙的影子。玄离骑马去问五哥,玄造混在玄灭的小队伍里打瞌睡,找了等于白找。八弟又驶向四哥身旁,玄同惜字如金,指着高耸入云的树林,示意玄阙会飞,他或许留在哪棵树上偷懒休息。玄离翻遍整个树林子,就是没见到六哥一根羽毛,顿生郁闷。再后来天降巨雷,有人喊着起火了起火了,远处一片林子被天火烧得精光光,玄离生怕六哥出事,夹着马肚子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指挥士兵侍从们迅速扑火。烧烂的树林中躺着几副尸体,面目狰狞恐怖,玄离活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再看到那般惨状,脸色一白,扶着树桩干呕了好久。
“小屁孩,没见过世面。”成片的黑色羽毛飘落在自己脚下,玄离抬头看到玄阙站在枝头顶端,还好他没事!六哥优雅地飞下树,掏出手绢要替玄离擦嘴,八弟脑子里一团乱,小脸涨成了猪肝色,往后闪闪躲躲,吞吞吐吐得舌头都理不直:“难、难怪我遍地寻不到你,原来你、你跟在我身后……”
“有个傻子一直在树下转悠找人,打扰本皇子休息,烦都烦死了。”
六哥好像不生自己气了,还有心情说笑,两人面面相觑,目光对上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玄阙闪躲又要飞走,玄离红着脸鼓足劲儿一把将哥哥抓住,自己究竟是怎么长的,现在都能单手抓牢玄阙的细胳膊,八弟觉得掌心里火燎火燎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耳朵里净是打鼓的声音。
“上次是我不对,我向六哥道歉。还、还有我,其实我想告诉你……”
“六弟啊——”不远处的玄造骑着马儿奔过来,手里还挥舞着心爱的大锤锤,嗓门大得响彻云霄,“我的猪和国相呢——”
玄阙回过神,看到玄离的眼神那么真挚,不由面露羞怯,冲八弟扮鬼脸说我还欠五哥一屁股债呢,下次再说吧,先溜了,嗖一下转眼就不见踪影,玄离想借此机会告白,心情都调整好了,结果人却跑了,只得将话语憋在嘴里嚼烂吞腹,无奈笑两声。真说出口或许六哥会觉得我很奇怪然后毅然拒绝吧,八弟攒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向谁倾诉,想来想去还是去找大哥。玄膑经过长年的锻炼,已经能够摆脱轮椅自由行走,但他有一只脚还是瘸了,借着拐杖走的踉踉跄跄,一高一低,平日很少跟弟弟们往来。
“也对,最近我跟着父王做事,好久不曾见到大哥了,是该去看看他。”
挚友之死,让千玉屑消沉了很久,整日坐在自己院落闭门不见客。伴君如伴虎,阎王喜怒无常,这次搞垮若叶家族,下一回又不知要弄死哪一个。“好友你怨我吗……”国相望着杯中的茶水,叶梗沉浮,恍若自己飘忽不定的人生,愣神间若叶凝雨与若叶知秋偷偷来到,两人绕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找机会一见千玉屑。千玉屑见到凝雨怀中昏迷的稚子,眼藏悲恸,什么都不说,主动从凝雨手里接过这个孩子。
“家主让我把汝婴托付给你。”凝雨几日奔波劳累,满身的泥泞,早已是疲惫不堪状,“请国相务必照顾好他……”
“你们怎么办。”汝婴变成幼童模样,怕是若叶家主所为,这样也好,让他一辈子做一个长不大的孩童,远胜过整日活在颠沛流离的逃亡命运中。
“若叶家的仇,由我跟知秋去报,阎王他迟早要复出代价。”
若叶知秋身后还背着凛若梅,千玉屑晓得她身份,劝知秋把人放了,带在路上也是累赘。若叶知秋百般磨蹭,被一旁年长些的凝雨斥责,这才不情愿地将若梅放到千玉屑跟前,走之前又再三打听情况,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国相回他宗女是牧神的女儿,他们迟早都会回到天疆,有缘无分之事莫要强留。知秋了然,也只能依依不舍地跟凝雨回若叶城了。
“宗女在我这里,势必会给我带来危险,我还是将你放到别处比较妥当。”千玉屑看着一旁的凛若梅,若有所思。
凛若梅苏醒时,脑袋里昏昏沉沉,四肢酸痛不已,好不容易痛苦地睁开眼,仰面净见满树的白梅花,开得那般璀璨,白的那般无瑕,花瓣从树上飘落,轻拍脸上,微微透着痒。宗女坐起身,四处张望,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哪儿了,记忆从当初骑马被困就终止了。
“姐姐你在找人吗?”
园子里原来有小孩,八九岁,雪白粉嫩的,裹着臃肿的白袍子,手里捏着一枝梅花,他笑嘻嘻跑到若梅面前,将花儿送给宗女,“这枝送你,母后说过白梅能给人带来好运。”
“多谢。”若梅接过花儿心情平静很多,“我、我要回去……我要找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啊?”
“我父亲是牧神,我是天疆宗女。”
吾儿,天罗子听到母亲在不远处叫唤自己,利马转身朝黑后的方向奔去,若梅还想抓住他多问几句话,可小弟弟转眼之间就不见人影了。那帮绑架我的土匪,应该不是他,宗女磕磕绊绊走出园林,一脸迷茫,也不身处何方,到底要怎样才能与父亲会面。逸冬青四处张望找寻天罗子,越找越心慌,越找越害怕,小小的园林像无止尽的黑洞深渊,怎么都望不到尽头。直至黑后见到儿子那道明亮的身影,这才连忙拎起厚重繁缛的裙子跑向天罗子,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母亲……”天罗子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你松松手……”
“以后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逸冬青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你五个哥哥被天火烧死了,整个王宫都在说是你逢九克兄害死他们的。”可哥哥们不是我烧死的啊,心地纯净的孩童哪里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逸冬青不想让这个孩子沾染尘世污泥,半跪在天罗子面前,两手抓牢儿子,不停晃着对方:“所有人都想害你,他们容不下我们,你不可以犯任何错,更不可和陌生人接触,知道吗!”天罗子一直觉得自己像一只笼中小鸟,被母后关在里面严加看管,这个不准,那个也不准,现在忽然觉得母后好像和自己一样,不过是笼里锁着的两只观赏鸟。笼外杀机四伏,每一双眼睛都在觊觎,在等待,期盼着黑后与阎王的最后一子能如他们所愿,死在这片黑海森狱的土地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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