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狱】东飞雁（10）
森狱最近天气愈来愈寒冷，甚至从昨日就开始飘起漫天的白絮子，逸冬青坐在窗边远望，满眼的空白，看不到尽头，如同自己现今浑噩麻木的人生，何时才是尽头。天罗子开心地穿上母后亲手做的披袄，小脸蛋像抹了细粉，这样一个漂亮的瓷娃娃，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是翻天覆地。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黑后缓慢拉起天罗子的手，最后一次帮孩子整理衣裳，“待会儿阎王来了，你什么都不要做，听我安排，明白吗。”
十九皇子点点头，逸冬青忍着离别之痛将儿子抱紧，未过多久，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北风呼啸拍打在门板上，白茫茫的雪景中走来两道身影，天罗子感觉母后搂着自己的手困得更紧，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是不是父王来了。阎王与说太岁顶着风雪来到陀罗迷殿，只有两人，未带任何侍卫，逸冬青毕竟还是森狱的黑后，太岁依旧朝黑后与十九皇子行过礼，就等陛下下一步的指示。天罗子看到是父王来了，漆黑的长袍，面具下含着慈祥的目光，阎王双手摊开，示意小十九过来，到父王怀里来，就像从前那样。
“别过去！”逸冬青死死拽着天罗子，“他是恶魔，他不是你父亲。”
“我是你父王啊，吾儿，来你父王怀里。”或许天罗子是阎王血肉所造，副体对本体本就有强烈的感应，天罗子宁可褪下崭新的披袄，不顾母亲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呼唤，也要回到阎王怀里。玄幽摸了摸小皇子，在他脖子后留下追踪的记号，将他转手交给了说太岁，太岁抱着沉睡的天罗子，自然准备上路了。
“夫妻一场，本王不会杀你。”玄幽想将黑后扶起来，结果遭到女人无情地拒绝。这样的顽抗，让自己不由想起密室中的牧神，你们一个两个，为何都用这样仇恨的眼光看我，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残虐的心态像燃烧的火苗不断扑腾，温柔你们不要，难道一定要我用狠绝的手段来对付你们，你们才会乖乖听话！
“你自己会走路吧，吾妻。”强行抬起的下巴简直要被对方捏碎，逸冬青眼里闪着恨火，嘴角咬出一丝艳红，用力朝阎王啐了一口。“你是第二个敢这么朝本王这么做的人，他没死，你也不会死，囚禁永寒树，是对你不敬最好的惩罚。”
本来今天还想好好休息的，可玉心窝现在因为玄造皇子来访，庭院里搞得鸡飞狗跳。千玉屑一忍再忍，忍到把脾气全压下去了，才穿戴完毕出来见人。玄造牵了头小猪，小猪嘴里还咬着小若叶的衣服，玄阙用胡萝卜准备钓开小若叶跟小猪，总之场面一团糟，国相大人拉开门，看见院子里这副狼狈景象，微微一笑，决定继续关门回去睡一会儿。
“国相啊啊啊啊啊，我给你送了一头小猪，你要是不喜欢，我烤给你吃！”
最后的最后，小猪还是英勇献身了，嘴里叼着胡萝卜，被串着烤成了红乳猪。
千玉屑闻见烤肉味，又优雅地拉开了门，刚才闹事的几个人，正围在火堆边大快朵颐，小若叶见大人出来了，连忙喊着国相大人你快来，玄造皇子把最好吃的部分留给你了，五皇子手艺真不错！“那是当然，我这门手艺从小烤到大。”玄造自豪地拍拍胸脯，看到千玉屑出来坐自己旁边，顿时脸红地跟猴屁股似的，开始胡乱念起诗，狗屁不通，小若叶忙着伺候大人吃饭，一口一口地喂，千玉屑简直快懒得成精了。玄阙在一旁吐槽五哥，你将来开个烤猪店，我俩做搭档，天下无双，生意不要太红火啊！烤猪吃完了，千玉屑还留玄造和玄阙进屋喝杯茶，老五一口气喝完十杯茶，玄阙在一旁感觉五哥快要升天了……
“不知二位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千玉屑单手捏着茶杯，抿嘴细细品啜，文化人跟粗人就是不一样，玄造非常迷恋国相这样优雅的举止，看到小若叶给自己添茶了，也东施效颦，跟着依葫芦画瓢，学得不伦不类的，滑稽好笑。“五哥想来看看国相，我是打酱油的。”玄阙喝茶的姿势也不差，皇子们都有学过礼仪，也就玄造那种武人才喜欢没事翘课逃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本皇子吃饱了！也喝饱了！我们可以走了！国相再见！”玄造忽的站起身，打断玄阙的对话，拉起老六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小若叶忙着收拾茶具，歪头询问国相大人，五皇子这么快就走了啊，大人也不挽留他们，我还想请两位皇子留下吃晚饭。千玉屑笑而不语，狐狸眼弯得像月牙一般，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渐渐变得如鹅毛一样大，小童不禁打了个喷嚏，国相让小若叶过来钻进自己怀里，两人依偎着一块儿取暖。“今年森狱的雪下得有些早啊。”千玉屑看着庭院里积起的雪堆，有些心神不宁的，也不知这第六感到底准不准，黑后与天罗子之事解决后，阎王开始考虑立储的问题，太子之争暗潮涌动，有机会还是先喊住凝雨，让他领着若叶族人暂避风头比较好。
风雪刮得狂暴，模糊了双眼，阎王送逸冬青入永寒树，黑后头也不回，毫无胆怯，只是在她在走最后一步时，逸冬青转过身，向着森狱阎王，向着她所谓的陛下。
“迟早有一天，我会讨回我应得的一切。”
狂风吹得漫天都是雪花，玄幽不语，目送自己的妻子入树，眼前那片白，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外出看见的梅花林，那是暖心，是惊叹，现在的白，只带着冰冷与苍凉，并非自己所向往的色彩。明明是同样的颜色，为何差别却这么大，雪花飘落在阎王手背上，一触即化，所有他想留住的全都留不住，如同这一丁点生命短暂的雪水，稍纵即逝。
枫叶林飘起了雪，艳红里点缀着亮白，玄同跟兜率天童比试练剑，已趋近白热化。
王子的剑，绵柔中藏着威力，在快意中挥洒心绪，兜率过招百来回，已打得满身湿汗，实在甘拜下风，抱拳连连称赞四皇子剑术了得，属下不是您的对手。森狱剑者，除了玄同，玄离也爱舞双剑，其余皇子倒没有心醉于剑的，玄嚣更是耍性子选了枪，因为四哥对不练剑的人丝毫不会放在眼里，就算是他玄嚣，也一样如此！
在森狱，已经没有人能打败玄同了，除了还未交手的……
“玄同。”低沉的嗓音将玄同拉回现实，他最不愿看到的人，也是森狱唯一没跟自己交手的人，他的父王，他的噩梦之源。
兜率天童被阎王指示离开，只留二人。玄同擦着自己的爱剑，视若无睹，也不会上前主动朝阎王陛下行礼，玄幽心知老四性格孤僻冷傲，更不喜欢自己，可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过些日子，本王要公布森狱太子人选，你是其中之一。”
剑身被擦得雪亮澄明，映出玄同毫无兴趣的面容，玄幽在后面摇头叹息，你总是这样，我毕竟是你的父王。我没有杀自己子嗣的父王，剑指阎王，玄同一字一句地说：“你身上的麝香味让人厌恶，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嘴脸，所有人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可我不是，十年前你想杀我，没有得逞，如今的玄同，已有足够的力量来抗衡你。”
不，你没有，阎王挪开玄同手中的剑，刚想拍拍老四的肩膀，又被玄同闪躲开：“你跟你大哥九弟十八弟四个人都是太子，我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玄同敏感地觉得阎王在暗中计划什么事情，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我没有把事实真相说出口，是念在众兄弟对你还抱有幻想，他们崇敬你，还愿喊你一声父王，我不想打破他们的美梦，毕竟你还没丧心病狂到杀子为乐的地步。”玄同将心底话全说出口，阎王笑了，这声笑，让人不寒而栗，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背手离开了枫林，这样天真藏不住话的玄同，还不足以和自己抗衡。玄同见阎王没什么反应，心中郁结，收剑决定离开森狱去苦境散散心，异境人杰地灵，他需要转换心情，兜率天童跟在主人身后，连声劝皇子，过些时日阎王要聚集所有皇子去珈罗殿，殿下不能不去。
“心烦，不去。”玄同一阵风就跑没人影了，兜率追都追不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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