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狱】东飞雁(11)

  • 2015-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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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狱今年确实比往年冷,偌大的一座珈罗殿,所有皇子排成两排,严肃伫立在大殿两侧,唯独玄同没有到场,玄幽没问任何原因,两眼冰冷扫视众人,兜率天童埋头跪在侍卫那一排,汗流浃背,气都不敢喘。册封太子这种大日子主子都敢翘掉,违抗父亲,玄同皇子实在是胆量过人,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阎王陛下他竟然没生气!千玉屑从容地站在阎王身边,经陛下准许,熟练拉开手中的诏书,大声颁布王令:

 

“皇天立诏,宣化德威,森狱王位继承,经王多年知人善察,鉴定诸位皇子品性及能力,确定长子玄膑、四子玄同、九子玄灭、十八子玄嚣,足堪为王。阎王特嘱命任此四位皇子并立为太子,以良性竞争,选出一位明君,为森狱开创下一个辉煌朝代。阎王自即日起,闭关珈罗殿,钦此。”

 

“待本王出关之时,便以诸位太子的功绩来宣布森狱真正的继承人。”面具下的玄幽目光如炬,在场没有他最想见到的玄同,心里意外感到不怒不恼,或许依玄同的脾性确实会这么做,这个最独特的儿子用不一样的方式来抗议他的父亲。

 

四位太子已立,玄离落选,要说他现在心情好,那简直是太伤人,老八的心就像被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说不出口的痛,原本他以为父王是看中他的,可自己并非太子人选,那父王当初为何要他在身旁学习政事,是玄离做得不够好,让父王失望了吗。不甘心的手绞着衣袖,却又无可奈何,玄离感觉很失落,一种无力的落败感击溃了内心。忽然衣袖似乎被人偷偷拽着,八弟察觉玄阙什么时候跟人换了位置,站到自己身后去,六哥伸出手指勾勾玄离,似是有意安慰他。也对,既然我不是太子人选了,又何必太在乎大哥当初说的话,太子这种沉重的包袱,玄离不要也罢。换个角度想开了,八弟背手又紧紧握住玄阙,六哥觉得面上一阵臊热,逆反心态又抽开八弟的手,指尖还留着玄离的手掌心的冷汗,在这样一个暧昧的冬季,似乎有一枝鲜嫩的小芽钻出了土地,静悄悄开了花。

 

玄膑听到千玉屑宣布自己是太子之一,扬眉惊讶,随即又将喜悦压抑在心中,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我必须冷静,我的脚是瘸的,无能的我不过是几个弟弟的参照物而已。他们才是合适的人选,我不过因为是老大,父王不得不立我为太子。可心中的雀跃却也无人可以倾吐,老八现在肯定在伤心,玄同又跑去苦境了,玄造根本不在考虑范围。玄膑忽然想起了逸冬青,他的义母,现如今被囚禁在永寒树中的王后。我拿到太子之位,你会感到高兴感到骄傲吗,玄膑捏着手杖,不禁又开始自嘲,她满心眼里都是天罗子,又可曾容我一丝一分。

 

玄灭能争得太子一位,并不是太激动,毕竟多年运筹,结交党羽,如今效果显著,玄膑那种废物不值得一提,玄同根本无心争权,自己唯一的敌人,还是那张老面容。玄嚣似是心有灵通,跟亲爱的九哥两眼对上,恍若烈火与寒冬在交战中迸发,两人从小就是劲敌,争得不死不休,如今森狱的王位,同样要靠手段去争夺!

 

唯一那位叛逆的太子,此时正在苦境散步,来异境的这几日,玄同心情放松许多,不想呆在森狱,那里只会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不想看见阎王,不想看见任何兄弟,谁都不想见。苦境的枫叶林还是一样美丽,红艳艳看着很暖和,可老四心底是凉的,落叶坠入手中,脱离枝桠的败叶,又能红几日,还不是一样化作灰烬吹散在天地。凝神之时,玄同忽感一把剑狠绝飞插在自己面前,有个紫衣服的小子岔腿坐在树上,耀武扬威地向他挑衅:“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有点花架子,跟我打一场。”

 

玄同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背手继续前进。

 

紫色余分看树下那个青年对自己不理不睬,较劲地心态窜了出来,你不动手我自己来,吐掉嘴里的草,迅速飞下树,扬手提剑便是一刺,玄同丝毫不慌张,闪躲过背后的利剑,单手扣住紫色手腕,用劲将他推出十步以外。这个不作数,再来!紫色在玄同这里吃了瘪,继续摆姿势讨打,玄同实在不想跟这莫名其妙的小子纠缠,眼神一凛,两指并拢化作长剑,跟紫色过往数十招,两人差距悬殊,紫色余分没几下又被青年制伏,甚至连剑都抽飞钉在一旁枝干上。

 

“你走吧。”玄同收气挥袖,背对紫色继续上路。紫色被打得心服口服,心想他那么厉害,或许能指点我几招,教我一些功夫,这便换了一副面容,像跟屁虫一样粘到玄同身后:“你叫什么呀,我叫紫色余分,你看你挺厉害的,你教教我呗!”

 

烦人,紫衣服那个小子简直跟青蛙一样,一直在玄同耳边叽里呱啦,四太子现在非常想出招把他轰跑。还没动手,肚子倒是先动起来,紫色看见玄同虽然衣着很华贵,却丝毫未带盘缠行李,料想他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偷偷逃出来的。

 

“饿了哪有力气打我,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

 

“……”

 

走啦走啦,紫色简直就是自来熟,也不管玄同到底是否愿意,拽着人家就走,玄同不喜欢拉拉扯扯,撇开紫色的手,说我自己会走,你带路吧,料你也不敢骗我。

 

沉睡中的天罗子终于在马背上被颠醒了,太岁牵着羽驳,羽驳驮着十九皇子,两人一马缓慢地往苦境行进。母后呢,母后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九岁的孩童骑在大马上,这会儿刚想起黑后,然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羽驳转走了。柔顺的鬃毛被抓在手指间把玩,羽驳鼻孔里喘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天喷出一片片白雾,天罗子就算裹得再多,还是觉得冷,尤其这北风刮在脸蛋上,睫毛上都快结层冰。太岁看小皇子冻得直哆嗦,说句恕我逾越,便叫住爱马自行跨坐上,顺道将天罗子搂在怀里,替他遮风挡雪。小十九有了一个温暖的臂弯,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禁不住哭出来,说话断断续续,太岁听出意思,原来天罗子是在伤心阎王跟黑后不要他了。

 

“你的父王与母后只是为了保护你,让我带你去异境先安顿好,他们以后会来苦境看你的。”

 

“为什么我有家也不能回,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孩童喜怒无常,想法更是瞬息万变,他在马背上乱挣扎,太岁一时又不忍打伤他,只能揪着缰绳安慰坐骑,顺便朝小皇子说明情况:“回不了,你的哥哥们不会放过你,他们要杀掉天罗子。”

 

“没有错,我们是要杀掉天罗子。”

 

早已埋伏在必经之路的杀手突然蹿出,马儿受到惊吓,说太岁护住天罗子,顿生警惕,这帮杀手里,意外竟有一个眼熟人,若叶央措也不跟太岁打哑谜了,首先站出来要太岁直接交出皇子。

 

“央措,你不是回若叶城了吗。”没想到好友竟然成了某位皇子的爪牙,出来行刺,说太岁痛惜道,“我不会交出天罗子,我答应过阎王陛下,我要护他周全。”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口吻,就是这样的表情,央措似被太岁激怒,举起长剑狠狠劈过来,天罗子被太岁甩到后背,羽驳扬着蹄子四处乱踢,表示支援。你不要逼我,手中的阎王鞭拽得死紧,不到万不得已,太岁根本不想对好友使用。央措看他一副假惺惺作态模样,冷笑讽刺道:“你拿我当朋友,可我不,我厌烦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好,你为什么要一直阻挡在我面前,王是我的,你不配叫他名字,你们全都给我杀过去,天罗子不可留!”

 

一伙人蜂拥而上,太岁势单力薄,交战数刻,后背有弱点,实在不能久战,他最后痛下决心,开始挥鞭造杀,阎王鞭威力凶猛,一鞭收命,无人可以逃脱。背上的天罗子眼睁睁看着那群杀手一个一个全都骨头碎裂而亡,躺了一地的尸体,就连央措也未曾幸免。太岁杀完了还想扶起好友,央措找准机会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死都不松口,眼神里写满恨意,他恨自己,他恨太岁,或许他也恨阎王。手指被咬出艳红的血,点点滴落在雪地上,天罗子趴在太岁背后,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的哥哥们真要杀他,就像今天这样!

 

“安息吧。”指头都被咬到麻木,太岁去阖上央措的眼睛,可阖了几次,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一直不愿闭上,他对世界还有恨,还有遗愿,他不愿阖眼,宁可死不瞑目,睁大了两眼目瞪说太岁。

 

“他为什么不闭眼。”天罗子踩在雪地里走路都有些困难,踉跄间又跌在一个尸体上,杀手七窍流血,脸色铁青,小皇子怕得哇哇哭出声,这里全是死人,出了笼的金丝雀,为何外面的世界比自己想象中更恐怖,杀戮与血腥混合的味道令人反胃,这样自由的生活,还不如呆在笼中来得安全。

 

“我们走吧。”就这样沉默许久,太岁终于站起身,牵着天罗子的手,拉着马儿离开,走之前再回头望了望雪地里的好友,央措渐渐被飞雪覆盖,一场洁白,遮掩住所有过往,风过无痕。

 

雪声在逸冬青的耳朵里一直徘徊,每日每夜都是一样的声音,她已开始神志不清,分不清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直到耳边响起脚步踩入雪地的声音,黑后试着睁眼,眼前一片模糊,白花花的雪中站着一双男人的脚,真好笑,他两只鞋子还不一样。

 

“父王立我为太子了……”玄膑在树下抿嘴,说话带着颤音,“你会替我高兴吗……母后……”

 

“膑儿。”逸冬青在树里说话有气无力,小如蚊蝇,“你能当上太子,母后真为你高兴,可惜我看不到你成王的那一天了。”

 

“母后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树里不出来吗。”玄膑朝着永寒树说出这句话,黑后听出滋味,试着转向自己的义子,“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你能放我出去?”

 

玄膑嘴角上扬,轻微点点头,阎王闭关这是好事,只要搞定千玉屑,黑后要出永寒树,简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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