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狱】东飞雁（13）
父王在珈罗殿闭关，自己又没当上太子，玄离只得继续缩在书馆看书，有经纶济世之心，却无用武之地，难道自己的命本该如此。翻阅典籍的手越翻越快，玄离只觉得心中烦躁，将书册塞回原处，来来回回踱步，抑郁不平。
“不争太子之位也挺好的……”玄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冒出来，黑羽长篷掩盖瘦削灵巧的身体，大大咧咧坐在书架之上，俯视心烦的八弟，“开心做你的皇子，省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权夺势。”
“不争，哪儿来的力量保护自己，更何况我还想保护……”你字玄离未说出口，眼神却包涵了一切，真真切切，炽热到玄阙心虚，他这个弟弟说来也好笑，一会儿冷冰冰，一会儿又热得像簇火焰，实在搞不懂。
“你的眼神真奇怪，莫再盯着我看了，看得心慌慌。”
玄离埋头不语，吱唔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六哥，当时为什么要排到后面牵自己的手。
“我知你落选伤心，那时又不能勾肩搭背安慰你，只得想这个法子啊。”
是啊，六哥待人从来都是在兄弟的范围线之内，是玄离多想了，大哥当初说的对，这么做有违道义，自己的言行举止一旦僭越，玄阙又会怎么想。心情变得更加黯淡，玄离冷淡地转身离开，玄阙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够该死的，刚才聊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换回冷漠的模样，气死人了。
“喂、喂！”玄阙甩出一本书砸向八弟的脑袋，“你读书读昏了吧，怎么又不睬我了！”
苦境地域辽阔，玄同一路走，紫色余分就一路唠嗑，不说话似乎会要他的命，说得玄同耳朵都快烦透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啊走啊，行至半途有家酒肆，玄同问紫色你口渴吗，紫色摸摸下巴确实觉得嘴巴有些干，点点头应答。二人进了馆子，这里生意真够好，桌桌满客，唯独偏角靠窗的一张桌，只有一人独酌。小二哈腰引着两位过去，和独饮的那位客人拼桌，几人面对面，相互都愣住了。
“原来你有兄弟啊。”紫色放下剑盒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像，真像，简直像极了玄同。
玄同自己都快懵了，趴在桌子上的那个酒鬼，眼睛鼻子嘴，仿佛是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就像镜子的另一面，不真实，像幻觉。小二擦完桌子说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那拼桌更好了，还有这位客人在店里喝了两天的酒了，分文没有，只说自会有人替他结账，你们帮他把账结清了吧。
“……”
相逢即是有缘，反正玄同自己也没钱，到最后还是紫色跑去结账了。
“呵呵哈哈哈……嗝……”挽风曲抱着酒坛子脸色涨得通红，口水都淌了一桌子，起身时东倒西歪，又趴回桌子摇晃着指向玄同，眯着眼睛想看清对方，“兄……兄弟！兄弟我终于等到你了！”
胡言乱语，玄同拧着眉头坐远一些，待到那人清醒了，再问他实情好了，难不成阎王那个滥情鬼真的在苦境还有子嗣……
玉心窝的气氛一直很冷，冷到屋内的小若叶打了个喷嚏，凶暴大惊慌在雪地里脚滑一屁股坐下，这才打破了千玉屑与玄膑的僵持，玄膑在赌，国相也在赌，人心叵测，考虑的立场不同，目的却是一致的。树枝上的残雪嗖嗖落下枝头，一时凝重。
“小若叶。”千玉屑召唤屋内的小僮，“给大太子殿下添茶。”
“国相的答案呢。”玄膑将热茶喝入肚中，却感受不到暖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睛与耳朵，千玉屑那声细微的叹息听得一清二楚，或许这就是老天赏赐自己的天赋，人在某一方残缺，五感却是更加敏锐，对方脸部轻微的变化，自己都看得明明白白。
“太子您都亲自来微臣的玉心窝了，我诚惶诚恐，自然是会跟太子一条心。”千玉屑撒谎就跟喝茶一样随意，玄膑目的达成了，也懒得剖他真心，只问黑后何时才能出永寒树，这事难不倒国相大人，倒是想囚禁阎王，却不知玄幽身体弱点到底在何处，更需要有人配合他发动锁功扣。“母后多年跟随父王，她必然知晓。”玄膑动身示意要离开，小若叶拿来斗篷又踮着脚替大太子披好，再哼哧哼哧替国相大人也披好，千玉屑拍拍小僮的脑袋，夸他聪明，两人这便有事离开。人多行事不方便，大惊慌被命令呆在原地守院，玄膑跟千玉屑去去就回。
两主子都走了，小僮跟侍卫没事干，竟无聊打起雪仗，大惊慌身材高大，双掌揉成的雪球都快抵上小若叶的脑袋那么大，可小僮机灵，懂得利用地形打，两人交打几个回合，又开始在雪地里滚打，揽起雪堆子捏小人。小若叶捏了一个猪头，心满意足了，跑去看大惊慌捏谁了，傻汉手粗，捏的雪人歪歪扭扭，还少一条腿。
“太……太子……”
“跟你长得一样丑，看我的！”惊世巨作还没完成，玄膑跟千玉屑就背着黑后风尘仆仆赶回来，小若叶丢下手里的活儿自然跟着主子走，大惊慌不舍雪人，倒也乖乖回去跟在玄膑身后。逸冬青被困在树中多日，憔悴了许多，摆手让玄膑放下她，她还能走路。
“辛苦国相了。”黑后为了站稳，倚到庭院的树干边，不解恨地捶打粗糙的树皮，“玄幽他夺我天罗子，将我囚禁永寒树，灭族之仇还未报，你不仁我不义，本后横不下这口气！”“黑后大可放心，微臣是与您站在同一阵营的，我有锁功扣但不知阎王命门何在，有您助我一臂之力，阎王必会被困珈罗殿，永世不能再出森狱。”千玉屑向逸冬青示好，黑后知晓国相与阎王有若叶家族之仇，想必这事玄膑也下了一番功夫，点头赞许道：“国相深明大义，实乃森狱之幸，你我二人合力，将那暴君制伏，从此这森狱将要改写历史了。”
“自是当然。”千玉屑俯首称臣，吩咐小若叶给黑后端茶。
再说森狱之主日日夜夜在珈罗殿与牧神厮混，玩久了总会腻，玄幽不得不考虑后面的事情，恰巧千玉屑与逸冬青来得及时，但人算不如天算，阎王晚了一步，逸冬青真把自己命门透露给国相，当时阎王还忙着戏弄老牧，忽觉后腰十四椎处，炙热难忍，不由大呼一声黑后你坑我！刹那之间锁功扣携带黑龙之气从大殿门缝中涌入，玄幽猝不及防，功体竟遭封锁，口吐朱红。巨镜窜入大殿，八门相生镜将人围在原地，玄幽当机立断，将大袍裹住牧神，自己火速逃出王座，只听得殿外一声封令，可怜的牧神成了假阎罗，遭八面镜围困，真阎王反倒金蝉脱壳，从密室暗道逃之夭夭。
“咳咳咳……好你个逸冬青，好你个千玉屑……害本王八成功体封锁，咳咳……”
幸好自己早有防备，玄幽顺着暗道往外走，只可惜了牧神未能带出，暂且就由他代替自己呆几日珈罗殿，阎王得好好找自己的王后与国相谈谈心了。玄幽出了密道，外面一片明媚，光线刺眼地睁不开眼，这密道多年前早就有，通向何处自己也不清楚。阳光照得很不舒服，多年习惯黑暗，玄幽不喜欢明亮，这会让他想起一些年少的事情。愣神间耳边想起悠扬的琴声，似水柔情，惬意轻快，隐隐约约还有歌声，像百灵鸟一样甜美，优美动听。阎王渐渐朝着歌声与琴声靠近，行至一片水潭处，有人优雅坐在藤蔓间弹琴，水贝弹起的弦音一圈又一圈在水面荡起涟漪，漂鸟少年赤脚荡在水中，就连成群小鱼都来听他的演唱。
“你也是来听我唱歌的吗？”漂鸟发现了陌生人，不过他一点都不惊慌，依旧快快乐乐地弹着水贝琴。阎王诧异，想不到销声匿迹许久的五大晶灵竟然又重现了，那名天真貌美的少年正是森狱的水晶灵。
“不，我只是路过。”玄幽选择不打扰对方，可走了几圈还是回到了原地。漂鸟指拨琴弦，清脆地唱着情歌，四周的动物越围越多，水晶灵扬起一片片水花，甘霖从天而降，似是除去尘世污垢，净化万物。水是澄净见底的水，人是澄净见底的人，洁净如湖泊的蓝眸让玄幽想起央措，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年轻人这般干净鲜嫩，很讨自己喜欢。
“你走不出这里？”漂鸟弹奏完毕，踩着水花玩耍，玄幽伸手想靠近对方，水晶灵笑着窜上水潭中央的藤蔓上，与阎王隔着一潭清水，“一直朝着北，就能出森狱了。”玄幽照着他的话离开，一路无阻，料想刚才走不出是漂鸟少年捣的鬼，阎王本想回森狱找逸冬青千玉屑算账，可转念又考虑到天疆古曜迟迟拿不到，也罢，既然到苦境，那就顺便去天疆看看，想办法跟王蠸后蘷汇合，商讨三阳大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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