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琦行x沐灵山/百岫嶙峋】白鹿①
有生之年写的最长的文，还没写完，毕业论文也不过才几千字啊(*ﾉ´□`)ﾉ更何况我一般都是三分钟热度，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励志专产冷CP二十年……
偌大的森林迎来最为热闹的秋季，在一片枯黄色海洋中，一波人马浩浩荡荡，声势壮大，马儿的嘶鸣声，犬吠声，人语交谈声甚为嘈杂。
“咻——”
箭如猛禽般直直射向猎物，快、狠、准，一箭封喉毙命，或稍许挣扎便左右摇晃倒地奄奄一息了。猎犬们飞奔去紧跟猎物，围城一圈狂吠，象是得意洋洋告知主人已擒得目标寻求奖赏。
狩猎声响惊动着丛林中的万物生灵，胆子小的全都开始慌忙躲藏，花栗鼠在逃亡途中看到树下依然悠闲吃着蘑菇的沐灵山，急急催促道:
傻白鹿啊傻白鹿，你还在等什么，人类都要追杀过来了
那些凶恶的猎犬会撕开我们的骨肉！
沾着毒的箭头会射穿我们的肚膛！
残暴的猎人会扒去我们一身的皮毛！
你竟然还有功夫在这里觅食！
”这蘑菇如此鲜嫩可口，马上就要过冬了，我不多吃一些储存热量，那该如何挺过寒冷的大雪天？”
沐灵山不慌不忙，继续用真身埋头努力嚼着蘑菇，好一只皮毛油亮花色美丽的白鹿，在萧山漫长的岁月里，不知什么时候，沐灵山忽然就能变成长有鹿角的人形，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原来的模样，鹿身在丛林觅食跑跳也更为方便自如。
“我才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笨蛋白鹿！”花栗鼠眼看他铁下心要在这里饱吃一顿，再也不劝，直接飞速跳往密林不见踪影。
外面的声响愈发大起来，就连地面也开始颤震。沐灵山抬头提高警惕性，自己一身的白，在黄绿色的杂草中颇为显眼。
“幸好我还能变成人类。”
只见嫩白的鹿身闪烁起白光，沐浴在灵光中的沐灵山摇身一变，一位手执桂杖长有鹿角，缥缈绿纱衣的青年腾空出现，温润谦谦，黛眉圆眼，与世无争，飘忽不定。左思右想，他还是舍不得放弃过冬粮，单膝蹲在树根前，将蘑菇一个一个采摘塞入常带的背包中。
“殿下请慢些——绝代殿下——”
狩猎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风华正茂身姿傲然的青年，只见他神情专注凝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在驾驭骏马的同时已经熟练抽出后背的白羽箭，蓄力撑臂张开满月般的弓箭，奔驰的香獐子早已被锁定得无处可逃！
“中——”
百发百中！百发百中！一箭穿心的香獐子挣扎着扑进灌木丛中，恰巧卧在沐灵山身旁，看着同伴这般挣扎在眼前死去，沐灵山心中一顿痛惜，此刻又不能医治伙伴，远处的猎犬早已吼叫着朝目标奔涌而来。再不走，自己也要被抓去扒皮卖肉了！
”殿下好箭法啊！”
围着方才射箭的青年，众人一个比一个夸得厉害。青年满头银发，五官俊朗硬挺，身着金白相间的华美服饰，因为要狩猎，右手臂包裹精贵的皮革护套，大拇指套有鹿骨扳指，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他不凡的身份。众星捧月般的吹捧，使得战云国王子绝代天骄意琦行颇有些得意，这次秋收狩猎他的战绩最多，方才又添上一只香獐，待会儿将胜利品都卷走向皇姐好好炫耀一番才是。
”香獐可有找到？”
吩咐手下前去找寻死去的猎物，有个腿快的急匆匆跑来跪下求饶命，说是猎狗找不着猎物了，只在一处血迹围着转圈圈不肯离开。
”怎么可能找不到？”
意琦行从来不容许自己出现失误，刚才明明就射中猎物的心脏，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连根毛都不见了，他不服气地夹紧马肚子，让坐骑跑往香獐逃亡的方向一一搜寻。
”殿下——殿下——不可再往萧山深处走了！”
众人紧跟其后在旁劝慰，这次狩猎已经满载而归，少一只香獐又如何。传闻这萧山深处有山神庇佑，人类不可贸然进入，意琦行是金贵之躯，这么执意闯进，怕是要触到山神大人的眉头，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殿下不能再往里走了，过了萧山之阿，就是山神大人的地盘。还请殿下速速退回啊！”
什么山神大人？天子脚下还有人敢称自己为神灵！
意琦行快马加鞭，想甩开后面众人，幽谧的萧山越往里走越是诡异，马儿似乎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执意不愿再动一步。看坐骑这么紧张害怕，意琦行的好胜心更为强烈了。下马步行，我倒要看看这位山神大人到底有何能耐！
越往里走，意琦行越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一滴水落地都能听得到。这的确有些不寻同常，照理来讲丛林中会有万事万物，也应有万物万声伴随其间，这么古怪的氛围的确难以言喻。
“吧嗒——吧嗒——”
察觉到右侧有动物在缓缓走动，意琦行瞬间埋下身子，利用灌木荆棘隐藏自己的身躯，再仔细朝远处望去，嚯，好一头美丽的白鹿！那只被射杀的香獐子正趴在白鹿背上，看样子还没死，两眼睛睁得雪亮雪亮，白鹿比成年雄鹿还要大一些，皮毛油亮光滑，两只梅花鹿角各向一侧伸展分叉，粗壮的底端呈黄棕色，渐渐长至顶端又变成灰白，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气质。难不成它是萧山的鹿王？或者就是手下传闻中的山神？
”若能驾驭这只灵兽，一定能保佑我族国泰平安，风调雨顺。”
意琦行被这只瑰丽挺拔的白鹿所折服，不由自主就抽出后背箭囊中的箭羽，瞄准目标决定将其射伤制服住。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战云国的绝代王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同样也危机四伏。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生在帝王家！”烟都派来的战云细作，早就想乘这次秋收狩猎的机会，借机杀害意琦行，当时看到绝代天骄一意孤行决定深入萧山，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真是到嘴的肥肉，终于被他逮到下手机会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下地狱去吧，意琦行！就在意琦行拉弓的一瞬间，他身后的细作，也将沾有见血封喉毒汁的利箭，直直射向了绝代天骄！
“啊——”
中箭的意琦行察觉身后的敌人，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直接杀过来。
疼痛的叫声引起沐灵山注意，因为驮着香獐子，他不能快速逃走，只能竖起耳朵聆听四面八方的声响，不远处有两名人类在正在打杀，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刀尖已经快要抵住青年的锁喉。背部中毒箭的意琦行早就没有抵抗的力气，全凭一股蛮力，暂时抵挡住杀手的第一波攻击。
”背后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见血封喉的毒性开始发作，意琦行再也撑不住眼皮，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不易。细作看他无力回天再抵抗，顿时内心狂喜，倒也口无遮拦把事情前应后果都说出。
”大宗师答应我了，只要能将你杀死毁尸灭迹，我就能去烟都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无上光荣。战云国靠一个女人来撑台面，早晚要毁灭，你是战云国下一代储君，为了四奇观烟都大一统，你就得死！”
废话不再多说，细作揪起昏迷不醒的意琦行，直接将他一脚踹下萧山悬崖。
”去阴曹地府等你姐姐吧，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来看你的！”
悬崖悬崖，只要是个人从悬崖峭壁跌下去，十有八九会毙命于此，意琦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惋惜自己不能驯服那只白鹿。风，一直在耳边盘旋，肉躯碰撞着悬崖峭壁，脸蛋背部被那些干枯的树枝划开一道道伤痕。落地再睁眼，中毒已深的黑血从口中直接喷出，自己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望到天空有几只秃鹰不断盘旋着，就等意琦行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山神的诅咒？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意琦行不信天不信神，临死前还想挖苦一下，好好的秋收打猎怎么会演变成这般模样，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感觉自己身边多出一双脚，却怎么都张不开嘴请求支援了……
沐灵山在山崖上面把香獐子安顿好，本想飞下来想看看这个凶手到底死了没，待他看到青年跌落山崖的惨状，久久凝视着又不肯离开脚步。
“沐灵山你要救他？”沐灵山体内的另一个人格百岫嶙峋惊讶不已，“他差点杀了你的同伴唉，刚才准备连你也一起杀掉，这种人你还要救他？”
小岫说的没错，他不值得我救。伸出的手在碰触青年的一刹那又缩了回去，哪知意琦行忽然来了力气，竟然一把抓紧了沐灵山的手臂，嘴巴张开说不出话，蔚蓝色的眼睛却是直直对视着受到惊吓的山神。
救……我……
再次昏迷过去，沐灵山觉得这个坏蛋的求生意志还真是强烈啊。
深秋，夜晚降临得如此之快。细作在处理完意琦行后加快速度，躲过一波又一波寻找意琦行的人马，终于看到烟都留下的记号，窸窸窣窣，用轻功飞快落到约定好的瀑布之下，萧山瀑布一落三千丈，激荡的水花后一抹蓝色人影隐约浮现。
”启禀大宗师！意琦行那小子已经被我处理干净了！”
古陵逝烟隐在瀑布后轻抚香炉，听细作一一回报刺杀的经过，当听到意琦行已经扔下山崖，大宗师单手摸上帽檐将其摆正，一字一句慢慢问道：”当时可有外人在？””意琦行正在射杀一只野鹿，四周空无一人。我箭上涂有剧毒，就算他命大能掉下悬崖不死，一个时辰内不解毒，也难逃鬼门关！”
轻笑一声，停顿半刻，人影从瀑布中走出，身上水滴未沾，只有拥有深厚的功力的高手才能做到这般地步，手握黑剑昆吾，这正是权倾天下的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
”此次任务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手徐徐向上抬起，细作以为大宗师要奖赏他，乐颠颠上前一步单膝下跪领赏，再回神，胸口已经被一剑刺穿，快得让人诧异，转身看去，后背的红衣少年面无表情抽出朱虹，血滴溅到妖娆的血泪之眼上，再顺着脸颊滑落至朱唇，只一剑，细作当场毙命，死不瞑目。
”吾徒无后，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用绢布将剑身擦拭干净，宫无后沉默不语，优雅收回朱虹，丝毫未理睬大宗师，扭头消失在暗夜中。”师尊，”一同赶来的西宫吊影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他一身鹅黄，头顶高冠，跟宫无后倒是配对的穿着打扮，仔细看来面料不似无后那般精美，跟大宗师接应的他一来就看到无后杀人，鄙视地瞧一眼奸细，询问古陵逝烟下一步动作，”无后今日心情欠佳，师尊莫要责怪他，此事让徒儿来处理吧。”
”也罢，吊影你来处置吾也放心……萧山之阿有山神庇佑，意琦行的死可以从这边做文章……解决了弟弟，吾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战云国的女皇朝天骄，呵呵……”
大宗师给自己指出方向，西宫吊影是个聪慧之人，明白师尊想借刀杀人，将意琦行的死推给山神，这样战云国的人再怎么搜查，烟都都能撇得干干净净。
夜已深，暗夜中的萧山首次被大批人马骚扰包围，骑在马上的御宇天骄心焦意琦行安危，自己当初就该跟着绝代殿下寸步不离，谁知道普通的狩猎竟会出这样的大事。当他听属下说意琦行不见了，驻守萧山外围的自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立刻召集所有人开始在萧山四处搜寻，一点线索都不能遗留！
”报——”前方有士兵高举火把示意，大声禀报：”此处发现绝代殿下的尸体！”
御宇心里顿时发凉，眼一昏，第一个冲到尸首处。下马时就看到死者着装打扮的确是意琦行今天狩猎的装束，体型也相差无几，胸口中一剑，伤口锋利皮肉向外翻转，是高手从后背偷袭所致。可是此人面容已毁，右手血淋淋歪七歪八在地上写下山神二字。
”你怎么知道这是绝代殿下的?”御宇拧眉盘问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士兵。
”我看他穿着绝代殿下的衣服，这晚上黑漆漆的就算有火把也看不大清楚。”
御宇再仔细翻转尸身，左右观察了许久，起身吩咐手下将这士兵迅速捉拿。
”你不是战云国的人！凡是战云血脉之人，都清楚自己死后会云化。拿一具毁容的尸体来糊弄本御主，说！你到底是何人！”眼看身份即将暴露，双手被众将领捆住的小兵直接咬开嘴中的药丸，服毒自杀，宁死不从。大家还没来得及从他嘴中扒出毒药，士兵已经口吐白沫翻眼身亡！
”呵呵，倒是一条真汉子，只可惜认错了主人。”
战云国龙尊的血脉都是息息相连，御宇能感受到意琦行并未死去，但是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这萧山说不见就不见？这奸细倒给自己提了个醒，绝代天骄很有可能遭到伏击，身受重伤，可他又能躲哪儿去呢？
”山……神……”
想到死尸留下的血渍，虽是简单的嫁祸手腕，可萧山之阿的山神，的确也是一条线索。方才听属下告知意琦行是因为走进山神的领域才消失不见的，如果不是被刺杀，那也可能是惹怒了山神，遭到一定的惩罚。就算把萧山掘地三尺，我也找出绝代天骄的下落。御宇天骄暗暗立下誓言，跨马领着众人向萧山深处探入。
意琦行做了一个很长很遥远的梦。
他看到小小的自己被龙尊父亲抱起架在肩膀上，母亲满头赛雪般的卷发，冰蓝的眼眸含着无尽笑容，姐姐拉着父亲的臂膀吵着也要举高，一旁的御宇躲在母亲身后羡慕看着自己。那时的一家五口，每天过得都很开心。之后母亲因长年体虚而亡，父亲痛失爱妻，不到一年的时间也撒手离去，为了保护年少的弟弟们，作长姐的朝天骄抵御一切抗议阻力，一肩担上战云国女皇的重担。那时登基典礼，姐姐凤冠霞帔，在握起凰刀的瞬间，九龙来朝觐天骄，一身戎装严肃沉默的姐姐似乎就不再是意琦行和御宇的最亲的人了……
典礼结束后年幼的小意琦行奔向无人问津的后花园，躲在一棵树下哭得鼻涕眼泪直流，他觉得姐姐再也不会爱他跟御宇哥哥了，失去父母的那一年他一滴眼泪都没哭过，只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当姐姐也离自己而去时，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一个个都离开我……父皇、母后、姐姐、哥哥……”早就抹成花猫脸的小意琦行想到御宇也被女皇派去驻守战云悬圃，红着鼻子哭得更厉害，反正四下无人，干脆扯开嗓子大嚎，哽咽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身边时候多出一只美丽的白鹿。
“白色是灵物的象征，若能遇见白色的生灵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吉兆。”
白鹿比幼年的孩童要高出好多，它就向一面意琦行怎么也攀爬不上的高墙，仰面对视，圆溜乌黑的眼睛扑闪着飞翘起的睫毛，小意琦行双手举高，踮起脚尖希望能摸摸这只神物。鹿儿十分乖巧，温顺地低下头顶了顶他，毛茸茸的脑袋摸在手里非常舒服。
”我们是不是见过……”意琦行的意识跟小孩重合，他现在有些迷糊了，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白鹿不会说话，只能用舌头不停舔着青年的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惊出一身冷汗，再睁眼，意琦行看到一条湿漉漉的长舌真的在不停舔着自己。
好，好恶心……
绝代天骄从小养尊处优，满脸的口水让他非常难受，可偏偏自己动都动不了，四肢犹如千斤重，难以提起双手抗拒这只热情的动物。
沐灵山在林间搜刮出好多冬天的储备粮，这个舍不得，那也也想吃，左右摇摆不定，干脆背回整整一麻袋的粮食。回到住处时，察觉到意琦行已经苏醒，那只香獐子正不停地舔着神情诡异的青年，也是，被糊满脸的口水，换做自己也会感到无语吧。”小德这是在报复你”沐灵山将口粮放到屋子一角，仔细托腮一阵深思熟虑，还是觉得储备粮存太少了，明天乘着好天气继续去找食物。
小德？小德是谁？
因为中毒吐血的关系，意琦行嗓子还有些沙哑，发不出完整的话，咿咿呀呀想询问好多疑惑的事情。沐灵山用芭蕉叶盛了些刚收集来的泉水，一点点洒下浸润着意琦行的口唇，口渴的绝代天骄想痛痛快快喝上，张大嘴巴示意将水全倒进来，沐灵山却收回叶子，摇头拒绝道：”你才从山崖摔下，五脏六腑浑身的筋骨都受到严重损伤，这个时候痛饮，只会害了你。”话毕，他用手指点着泉水一滴一滴滑落在伤者嘴中，意琦行发不出话，又不能动弹，干脆任由对方照顾，视线却未曾从清丽温和的医者身上离开过。
口中的甘露堪比琼楼玉浆，水是好水，人是美人，意琦行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这一切都是在梦里才会发生的美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香獐子，正报复地咬着自己手背……
”你……你……”嗓子得到一时的滋润，沐灵山依稀听到意琦行想问为何要救他。
为什么要救，这个问题沐灵山也想了好久，他跟意琦行素昧平生，两人因小德而结怨，自己没帮着细作一刀送意琦行去仙山就很奇怪了，为何还要大发慈悲，救回这个要杀害自己的青年。
想到当时意琦行抓着自己，渴望求生的湖蓝色眼睛，沐灵山拿起桂杖点在伤者胸前，慢条斯理地说：”作为医者，我不会放弃一切抱着生存希望的生灵，人也不例外。你的命是你自己换回的，能在鬼门绕一圈回来，是你命中福相，注定不该死在此处。”
“白色是灵物的象征，若能遇见白色的生灵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吉兆。”
意琦行想起以前姐姐教给他的话，难道自己能大难不死，真的是受到那只白鹿的影响？
”我虽已经接回你所有的根骨经脉，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月你就准备在床上度过吧。”一个月？在床上？不能动弹？那只叫小德的香獐子已经转移目标，开始嚼起意琦行散落床榻的长发。绝代天骄还在为一个月不能下床所震撼，也未注意某个小家伙私下的报复性行为。看到小伙伴原来这么恨意琦行，山神大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微微弯起的桃花眼格外好看，沐灵山五官本来就清秀，这一笑更是搅乱一池春水，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圣气息薄弱了些。
这萧山本来只有他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住一起，沐灵山觉得今年冬天还是多准备点口粮比较好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逝去，天气开始转寒，每当沐灵山出门觅食时，地上已铺满片片寒霜。微滑的反枝苋踩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抬头仰望昏暗的天色，今天又不是一个温暖的晴天。山神大人双手叠起细细摩擦，哈出一片片白气，数九寒冬即将来临，得尽快准备更多的炭火和粮食了。
小德帮忙看着沉睡的意琦行，半个多月的卧床休养，绝代天骄已经能开口说话，手臂轻轻抬起不成问题。这期间他试图跟沐灵山进行交流，了解山神的情况，沐灵山含糊其辞，只称自己受山神大人庇护住在这萧山脚下，小隐隐于野，过着恬淡悠闲的隐居生活。那天山神——也就是那只白鹿找上自己，将小德跟意琦行都交给他来医治。
”原来是这样……”
躺在床上的青年眼神黯淡，为自己射伤小德和白鹿感到羞愧，别人以德报怨，自己却浑然不知，在被细作刺杀的时候内心对白鹿还有些怨念：如果不是看到那只白鹿，就不会被人刺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意琦行始终带着战云国子嗣自负的脾性，沐灵山等他许久，这大坏蛋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愿意说！”你没什么话跟山神大人说吗？比如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谢谢山神大人救我。”桂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病人胸口，青年脸色涨得有些微红，撇开脸声音小如蚊蝇。
”听不到。”语调里饱含笑意，俯下身子侧耳听来，”对不起三个字对你来说犹如千斤沉重吗，意琦行？”
”我是堂堂战云国王子，未来的储君，山神大人救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
还在死鸭子嘴硬，脸皮薄的意琦行不再跟沐灵山说话，挤住眼睛就当自己已经睡着。
“这个人类真的很有意思”
在林间采摘坚果的沐灵山回想青年的一举一动，他在这里呆了不知道有多久多久，极少走出萧山，所能见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意琦行突如其来打破他的常规生活，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想救他，宁愿舍弃平静如水的日子。
“小沐吾不准你想他！”
体内的山鬼百岫嶙峋有点抗议，捏着折桂令胡乱挥舞，就当意琦行这个大坏人在他面前一样，切菜剁瓜把人给砍得稀巴烂，“满月就要来临了，待吾出来立刻弄死那只臭白毛。你只能看着吾！”
小岫嫉妒得很离奇，沐灵山没有在意自己另一半人格为何而气，采完满满一大包口粮就辗转回家的路。还未走到一半，察觉有大批人马在萧山深处搜寻，为了不被人发现，沐灵山变回原身，驮着小布包一步一扭往幽幽的密林中隐遁。
御宇天骄把整个萧山翻了个遍，好几日都找不到意琦行，甚至一丝线索也未曾发现，偌大的萧山像怪物一样张开大嘴，深不可测，几个倒霉的勇士进入山神领域也陆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任何事没发生过……
意琦行你到底去了哪里！时间越长，御宇越是心焦，朝天骄女皇发来密令，三日内再找不到绝代天骄就不用再找，一律对外称意琦行已亡于萧山。人死不能复生，国家不会为失去一位储君而停步不前。真是冷血绝情的女人，收到消息那刻御宇心都凉了，意琦行跟自己血脉相连，同样也是朝天骄的胞弟，为什么她能痛下决心，这么快就放弃绝代的生死，自己永远都做不到！想起多年前自己去驻守战云悬圃的那天，年幼的弟弟扯着姐姐袖子，五官早就挤在一起，御宇无奈地笑笑把绝代高高举起，用脑袋轻轻撞着弟弟的额头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我还会回来的。”
”呜……”小意琦行嘴巴已经咬得不能再翘了，眼里的水花一直在打转，朝天骄在身后大声呵斥：”我战云国堂堂男子汉，遇到任何事都不准哭！”
”皇姐绝代他还小……”
”再小更要严于律己，他是未来的储君，这点小事就哭鼻子以后还怎么统治国家。”
看着小弟憋气地抹一把眼睛，用力揉得脸蛋都红彤彤，御宇用手指刮去对方眼角的水迹，皇姐不让哭，小绝代只能死死抱紧御宇的脖子不肯松手，年幼的他看到有人离自己而去就有些心慌，父皇母后撒手人寰，此事给意琦行带来很强的伤害。
”我们来约定吧，意琦行。”
”约定？”
”待我回来时，你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人。”
最强大是什么意思……是武力吗，意琦行成年时已经打败了战云国第一战士，可皇姐还是不满意，她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强大不在于外在，而是内心。”手指点在心脏的那刻，意琦行有些不解，”我不明白心要如何强大。”
是啊，自己一直都不曾明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琦行，到底还缺什么。
睡梦中的绝代天骄似乎正在梦魇中，沐灵山回来时看到小德嗷嗷叫跺起蹄子，扯自己衣袖拉到意琦行面前，掌面抚上青年满头汗迹的额头，火烫得像一口烧酒的红炉小灶。不妙，怕是受伤染了风寒，正在发高烧。
”意琦行，意琦行……”梦里心急的人在不断召唤自己，可眼睛就是怎么都睁不开。
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止，梦魇里的意琦行眉头紧拧，汗珠随着硬朗的五官滴滴滑落，他的表情非常痛苦，沐灵山冰凉手掌接触到青年火燎般的肌肤，心中颇为吃惊。天气转凉，打来干净的泉水也带有一丝寒气，双手一遍遍拧着湿巾细细替对方抹去汗水，先是面容，再转脖颈双肩处。露出的肩胛骨宽大而又明显，将湿透的内衣解开，露出起伏的胸膛，仍是汗渍涟涟，半个月没有清洗的身体，多多少少有些味道。湿巾沾着凉水在意琦行胸口擦拭，不仅为了缓解高烧带来灼热感，沐灵山觉得这位绝代天骄躺床上半个月，也是时候好好洗个澡了。
运用真气替他缓解疼痛，一股清流之气周游在意琦行的经脉，青年在梦里仍是痛苦难忍，不知道他做了怎样的梦，何时才能正真清醒过来。
身旁的小德很有远见，直接挑中伤者的手臂，啊呜一口狠狠咬下去。
”啊————”
肉体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将意琦行拉回了现实世界。蓝眼睁开时，瞠目看到沐灵山不慌不忙扒开自己的衣服在擦汗，不由长叹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你做了什么梦，怎么喊都喊不醒？”
胸口清理完转战手臂，沐灵山从小德口里把那只带着牙印的可怜右手臂抢过来，拿片奇妙的叶子按过去。牙印没了，疼痛也没了，真是医术了得。”是恶梦……”意琦行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受到这位救命恩人体贴入微的照顾，乖乖自觉伸出左手臂，”我梦到我的国家发生了战争，到处都是尸骸惨状，恐怖至极……”
”你想回去吗？”
擦拭的手停止了动作，而后又开始重复劳作，拧水，摊开，稍加用力在皮肤上抹去。
意琦行看着埋头不再跟自己交流的沐灵山，内心有些纳闷，他自己也不是嘴巴多甜的浪漫公子，虽然觉得这个时候要表态一下才对，可张开的嘴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还是沉默，两个人都是少言少语的个性，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擦完手臂，应该接着擦洗下半部分了，沐灵山看着青年一动不动的下半身，脸色却是带了点微妙，侧身坐在床边，双手停住不动 ，怎么都不听自己指挥。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何事……”
”我已有大半个月未曾清洗，你既然都好心帮我擦过热汗，这头发也劳烦你一下，可以吗……你的小伙伴似乎很喜欢咬我，尤其是这儿……”话语毕，小德非常赞同地嚼了一口意琦行的银发。噗，沐灵山没忍住又笑出声音，眼睛弯弯得如同明月一般，眼中含笑，面若春花。看到青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察觉有些失态，面子一臊，转过身去拿起床边的水盆匆匆离开屋内。
”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意琦行跟小德一人一物大眼瞪小眼，这只香獐子太嚣张了，乘着意琦行卧床不起使劲欺压他，绝代天骄心中暗下决心，待自己痊愈一定要扒了这只小崽子皮直接烤来吃掉。
”他跟人说话从来都是低头不敢对视，这是为什么。”意琦行对着香獐子自言自语着，他觉得这位救命恩人大神医在萧山呆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性情都变得如此腼腆内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他如果多跟外面接触，会不会笑的次数更多，我……喜欢看见他笑……”意琦行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上扬的嘴巴顿时止住。小德送给傻青年一个大白眼，说好的冬天降临呢，这边都要春心泛滥成灾了。
沐灵山打来热水，打理散落的一片银发，热水浸到头皮烫得意琦行整个身子发麻发涨，但还是好舒服，许久不曾这样畅快，身体虽不能动，嘴巴还是可以赞赏一句。黄杨木梳顺着发根由内而外一点点理顺发丝，指尖的银丝根根细长柔软，人说发如其人，意琦行虽是七尺男儿，但这满头顺滑的银发倒也显示出他心思细腻，容易伤春悲秋。
揉碎的皂荚汁在发间揉搓，十指点在头尖穴位，用劲按下左转三圈，再换个穴位右转三圈，两个中指按在太阳穴上时，这位战云国未来的储君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像只获得三千宠爱的猫，一脸你伺候得不错的表情。
”真是个爱享受的人。”沐灵山加重手劲表示抗议。
悠闲的时光在指尖一点点滑落，逐步迈入冬季的暖阳照在身上颇为暖和安详。意琦行已经舒服得闭眼酣睡，小德趴在床脚也伏下身子开始打盹。处理完木盆中的皂荚水，沐灵山轻轻推开大门步进屋内。睡眠是一种传染病，伟大的山神大人也似乎受到感染，病人占据着他唯一的卧榻，平时自己就在地上铺上一块大竹席子用棉被叠在上方，拍得松松软软将就一下。但眼看天气一点点寒冷，地面阴湿潮气重，待到下雪天定不能再打地铺睡觉的。
“太冷了，我也想钻被窝”
沐灵山自我解释，脱下鞋子就躺上床榻，尽量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不惊动一旁睡着的意琦行。温暖厚重的棉被盖在身上，手脚顿时暖和许多，心满意足地打起小盹，呼吸绵长，很快就跟周公去见面。
向来浅睡的意琦行早就醒了，当他看到沐灵山小心翼翼靠到自己身边熟睡时，决定还是不要惊扰到对方，因为很难得看到他这么喜悦的情绪：美滋滋铺床，美滋滋钻被窝，然后美滋滋地午睡……
“原来只有完全放松戒心，这才是你真实的模样”
意琦行发现沐灵山有些生活习性还是跟鹿颇为相似，警惕敏感，不喜欢跟人接触，只吃素这是让他最为苦恼的地方。自己寄人篱下，主人吃什么自己也得吃什么，没错，他已经吃了大半个月的蘑菇了，嘴里淡出个鸟味儿，这萧山地大物博，什么野味没有，偏偏每天只能靠蘑菇杂草来充饥……
心里还在磨叽嘀咕，一只胳膊竟然主动伸过来搭在胸口，诧异的蓝眼睛睁开查看缘由，沐灵山已经像八爪鱼一样贴到自己身上。他体质偏寒，意琦行正在发烧，浑身热乎乎跟暖炉一样太有吸引力。那头毛茸茸带着鹿角头饰的脑袋蹭过来，似乎在寻找最舒服的地带，意琦行右胳膊被沐灵山压在身下，动弹不了。近距离看着对方，睫毛清晰得都能一根根数清，鼻尖传来阳光跟青草的香味。这些时日，他俩处这么久，意琦行都没好好看过这位救命恩人到底长得怎样，虽不能惊为天人，但也五官偏清丽，一直默默不语体贴入微照顾着自己，这些都是意琦行看在眼里的。青年尝试用手臂轻轻挽住沐灵山后背，心中强词夺理解释，这样胳膊才会好过。
“才不是我逾越……”
心里满足得像吃了一罐蜜，两人就这样甜甜靠在一起午睡。
很意外，这次睡得非常沉，再醒来时早就日薄西山，意琦行被盖在棉被里出了一身的热汗，小德跟在忙着搅汤的沐灵山身后，原来他俩在准备晚上的伙食。灶中热汤香气四溢，热锅中的蘑菇野菜咕噜咕噜冒着勾人的味道。虽然吃素吃腻味了，意琦行看到这满满一锅子美食，不争气的肚子还是开始不断抗议。
”沐灵山我出了一身热汗……”
”恩？”真难得他会直呼自己名字，小沐将滚烫的汤羹盛下一碗放在一旁稍加吹凉。
”能不能再拜托你帮我清洗一下，上次你只擦了上半部分……”
耳根瞬间通红，沐灵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低头思考良久，下定决心地答应一声。当然汤羹还是要喝的，喂完蔬菜汤，辛苦的山神大人就慢悠悠出门去准备热水了。这次动作特别缓慢，沐灵山有点胆怯，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当时午睡无意惊扰意琦行，自己醒来时发现后背多出一只手正坦然搂着自己，倒也也不反感不挣扎。
“一定是怕我摔下床榻。”沐灵山左右推敲，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体内的百岫嶙峋叼着尾巴草无语到极致，“笨蛋小沐，你还没看出他对你有意思吗……那只鼻子翘朝天的白毛我真的看他不爽哎！天天叫你忙这个忙那个，自己整得跟天子老爷一样，完全是在把你当仆人用，没有吾的允许，吾不准你关心他！”
“小岫你够了……”沐灵山哭笑不得，不再理睬体内的小伙伴，熟练地将注满热水的木桶端进屋内，意琦行躺在床上丝毫未动，因为要清洗身体，暂时就把棉被扔在边上，仅裹着一身单衣。
咽了口水，沐灵山颤着手去拨青年单薄的里衣，为什么今天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心跳得好快：”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没算错的话今天刚好立冬了，正月十四。”
立冬……十四夜……窗外的夜空竟然开始发红，这是要下暴雪的前兆。沐灵山面色有些发烫，他看意琦行那双琥珀眼睛开始渐渐变起了颜色。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伴随着奇怪的诗号，意琦行发现沐灵山整个人都有些奇怪，他竟然主动贴过来扯开自己的单衣，连同亵裤也脱得一干二净。青年赤裸裸被对方看在眼里，有些恼羞成怒，不明白他这么侮辱自己是何意义。
”你不是要洗澡吗？”百岫嶙峋伸出舌尖舔起沐灵山的手指头，一口咬去鲜血如同甘泉般涌出。明天自己才能正真出来，今晚上先借着小沐的身体好好跟他玩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小沐打着什么歪主意，他的身心只能是我的。”
”哈？”
”就让我来证明像你这样的人类有多肮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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