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琦行x沐灵山/百岫嶙峋】白鹿③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萧山不再下大雪，化雪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天寒地冻，外面早就结出一根根长冰晶，滴滴答答敲落得人心浮躁，就算红炉一刻不停在烘烤着沐灵山的身子，可难以抵挡的寒气凉彻了他整个心扉。早上意琦行说外出找寻食材中午就能回来，等到午时迟迟不见人影，小睡一会儿眼看太阳就快下山，仍是不见青年踪迹。这么一直干等着，等得山神心里有些发毛，未多想就拾掇一番准备出门找人。
徒步在融雪的萧山林中，脚下的道路因地面结冰而越发难走，这种天气出来行走就是自寻死路，谁要是大意脚底一滑，直接能悄无声息地摔下万丈深涯。沐灵山四处都找不到绝代，用术法请萧山之灵帮忙寻找，也是毫无线索。山神渐渐露出焦虑不安的神情，纠结纷杂的心情容易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已经离开萧山不辞而别了”
“他是不是遇到危险已经摔下山崖”
“他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也对，绝代天骄本来就要离开萧山，早走晚走不还是一样。可能意琦行在路上遇见了他的族人，太过欢喜就把萧山抛之脑后，高高兴兴跟着族人回到他自己的国家。
“还是因为厌烦了吗……”
甩去心中的郁结愤懑，沐灵山决心再试一试，萧山只有一处结界生灵不能随意靠近。方才使用术法，这块领域还没探查。眼看萧山封印之所就在前面不远处，山神心中一横，握紧桂杖探入幽谧僻静的禁地。早在上一代山神传授自己术法时，他就三令五申此处不可随意碰触，这边是萧山之根，整座山都要靠这块结界守护，一旦被外人打破，萧山会有大难！
”是怎样的大难？”那时的沐灵山法力不够还未能转成人，虽是鹿型倒也能讲人语，前一代山神摸着他的额头，看着目若星子歪着脑袋的小鹿和煦笑道：
”上一辈的山神这样告诉我，上上一辈也是这样说，祖祖辈辈口口相传，不要偏信就是。”
深入禁地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乌漆墨黑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中传来野兽嘶吼声与搏斗声响，沐灵山不由心一惊，撒腿往洞内化光飞奔，害怕自己犹豫耽误一刻就只能看到白发的青年倒在血泊之中。
意琦行原本是想外出打野味偷偷填个五脏庙，沐灵山不吃荤，自己嚼菜叶子菜根子已经嚼得毫无感觉了，雪天狩猎本就很困难，他运气还算好，半路碰到只正在觅食的野兔。一身雪白毛绒，红眼睛特别显眼，这倒让意琦行想起百岫嶙峋的模样来，兔子温顺不咬人，山鬼那只肯定是装着獠牙的兔子。
”被我遇上那就是你的不幸了！”意琦行摸出前些日子自个琢磨制作出的小弓箭，用着倒也顺手，可惜射程不远，这脚踩着雪地嘎吱嘎吱作响，直接让雪兔警惕起身逃跑，意琦行不甘心追之，才不小心跑到这块萧山禁地。禁地封印之气让绝代天骄极为熟悉，他仿佛是受到命运的指引直接大步走进山洞中，行至半途洞内豁然开朗，四周各角有长明灯不断摇曳，中央一把锋利直射寒光的绝世宝剑静静插在咒印里，守护着春秋阕匍匐熟睡的巨兽也一并呈现在自己眼前。
好大的个头，这是什么怪物！
巨魔神闻到陌生的人类气息，睁开如同蜥蜴一样寒颤的眼睛。起身瞬间地动山摇，巍然得犹如一座小山，眼神充满俾睨天下的感觉，俯瞰着脚下这名小小乱入的人类。
”人类，你不该来这里。”
什么，意琦行没有听错吧，这只怪物开口说话了！
”此处是萧山禁地，所有乱闯者一律死。”
巨爪朝着意琦行挥扑而来，绝代天骄借着自己体积小迅速躲过第一次攻击，滚至洞边角，巨魔神一个神龙摆尾，又将人甩到大厅中部，意琦行手里缺样神兵利器，纵有再大的本领，赤手空拳跟怪物打还是有点吃力啊，眼看那把宝剑闪闪发光，绝代天骄不由自主就伸手去尝试将其拔出，巨魔神看到他无礼的举动怒吼着扑来：
“大胆之徒，春秋阕岂是凡人能撼动的神器！”
”我不是凡人！”意琦行双手握紧剑柄，臂上使力怒拔春秋，”我是战云国第一勇士绝代天骄！哦——喝哈——————”
春秋不易认主，多少年风风雨雨它都等下，为的就是能找到最适合他的主人，这次神兵竟然也会有松动时刻，眼看意琦行即将完全拔出春秋阕，巨魔神更是狂躁无比，不容对方喘息，张开血盆大嘴试图将人类一口吞噬！
”休得伤他！”
沐灵山匆匆赶制封印之处，先发制人一招气劲拉住巨魔神视线。狂暴状态的猛兽将满腔怒火全冲向山神，扭头直直往洞口方向扑来。这边意琦行成功拔出了春秋，顿时埋在萧山地脉的龙气肆意涌出，地动山摇恍若末世，长明灯全部熄灭一个不剩，幽暗中的巨兽莹莹碧眼，望着一冷寒光的春秋阕怒吼：
”萧山龙气被毁，四奇观必亡矣！你！还有你！你们都是罪人！”
解除守卫契约的巨魔神来势更凶猛，力道强上一倍，胡乱用尾巴跟嘴中的闪电球四处攻击，意琦行拿着春秋去掩护沐灵山，战云国之人本来就是雷电属性，这大家伙竟然还能发电，反倒使绝代天骄草船借箭，借力使力，手握神兵引雷火，春秋指向凶兽，将了巨魔神一军！
”你们——不——可——饶——恕”虽只是皮毛小伤，也足够狂傲不羁的神兽发动怒火。
”我打得你不可饶恕。”青年身轻如燕，躲过几次雷电扫射，山神辅助意琦行攻击，两人默契配合，你来我往，因为空间过于窄小，来回跑动不自由，巨魔神身形庞大，几个来回就粗喘不止，一不做二不休，它决定把这块地方连同可恶的人类统统都毁灭掉！
”快走！”
巨魔神开始破坏山洞，意琦行察觉不妙，拉紧山神的手二人拼命往洞口方向跑动，待急奔到亮光之所，山洞随之崩塌，轰轰隆隆满面灰尘，气还没喘够，能够大展身手的巨魔兽再次飞出，从高空俯冲而下，势必要将地面的两人撞成肉酱。
”吃我一剑。”绝代天骄将山神挡在身后，沐灵山动用桂杖和萧山神力，为对方架起一层气罩，决定硬生生抵住凶兽的这波攻击，意琦行释放体内战云国特有雷电，金色闪电附在春秋阕之上，正是发大招的前兆！
”喝——啊——”
两人功力抗不住巨兽从天而降的威力，但也只稍稍退后几步，意琦行咽下口中朱红，山神因为用力过度，巨兽的力量都被自己接下，胸口一滞，捏紧对方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垂下，口中喷出斑斑血花。
”沐灵山！”眼看心系之人受到重创，意琦行怒火升天，逮着春秋直逼杀向巨兽。绝代天骄剑法快而刚猛，处处冲着死穴进攻。巨魔神刚才毁坏山洞已经用去大半力气，由上而下撞击地面也受到一定损伤，再跟一脸怒气什么都不顾的剑者斗殴，心绪不宁。一时大意，竟然让这小子跳到自己背上，眼看春秋就要狠狠刺进自己眼中，神兽不由大呼：
”英雄莫刺！莫刺！我认输！认输！”
剑芒差一点点就戳瞎神兽一只碧眼，意琦行在神兽头顶拧眉叱问：”你敢对天发誓不再攻击我们？””发誓，我以龙尊名义发誓！不再伤害你俩！英雄请从我身上下来。””就当信你一回。”意琦行顺着龙背滑下地面，巨魔神为了让他顺利下来竟然匍匐身子，百依百顺得让沐灵山惊叹。
”英雄有所不知，我乃守护萧山龙气的巨魔神饕餮，这春秋阕所封印的就是四大奇观的龙气。”意琦行一边给山神疗伤一边听巨魔神解释山洞禁地的由来，此刻神兽乖巧得不得了，仿佛刚才打架就是一场儿戏，一人两兽团团围坐看似亲密毫无间隙，”春秋不轻易认主，你能将其拔出昭示着你与它有缘，我随春秋一同认主，倘若你没有点三脚猫功夫轻而易举就被我杀死，那我跟春秋都能重获自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你的意思是杀不死我，我就是你主人了？”
”你小子还有点本事，我饕餮认你做主是你的福分！”这说话的口气跟某人好像，沐灵山撇向一脸认真努力包扎的意琦行禁不住掩面偷笑。饕餮几百年没说过话了，难得碰上倾听者滔滔不绝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全都一口气说出来，听得意琦行耳朵发麻，挥手将它止住。
”倘若你要认我做主人，以后所有事情都要听我指挥。”
”论体积，我是你主人才对。”
被对方大白眼瞪上一回，饕餮怒视这个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类，用眼神对战许久，最后还是乖乖闭嘴不再逞口舌之快。外伤都处理完毕，意琦行一把将沐灵山折腰抱起，山神别扭地推挪，连声说自己能走不需要人抱。
”那我扶着你可好？”
”我没有那么脆弱……”自己一只胳膊被对方架起，腰间多出一张温暖可靠的大手，沐灵山面色一红，不再拒绝对方好意。自己内伤需要找块干净的地方疗养，这儿距离小屋有一定路，幸好萧山所有地形他都熟知，往东走百来步有一处隐秘温泉，以前天冷在那里泡过澡。
”主人我怎么办~~”饕餮看意琦行忙着照料美人，丝毫不理睬自己，喋喋不休牢骚道，”要将我俩绑定契约，你得给我取个名字才行。”
带着一瘸一拐的山神往温泉地行走，意琦行停顿了一下，歪着脑袋想到好点子。
”奇珍异兽出现时被称作祥瑞，你又叫巨魔神，以后我唤你神瑞好了。”
被赋予新名字，神瑞显得非常兴奋，扬天嘶鸣大吼，震慑得四处景物动摇不止。意琦行不再理睬身后那只亢奋的神兽，一心一意扶着沐灵山找寻温泉，默数百余来步，眼前景物倒真开始有些水汽缭绕，融雪点缀着裸出的褐色坚石，少有枯草植物生长在四周。顺着水汽方向前行，近处有个不断冒着热气的水池咕噜咕噜荡着阵阵涟漪。
”是露天的?”意琦行颇有些吃惊，这么冷的天泡温泉真的没问题吗。
”你带着神瑞离开，我需要单独治疗……”沐灵山面羞，不敢在意琦行面前裸露，还好现在已夜色昏沉，对方也看不清自己脸色。尊重山神的要求，意琦行虽感到惋惜，还是乖乖喊神瑞一起去温泉外围守着。
看人已走远，沐灵山长叹一口气，压抑多久的内伤又经不住呕出一片红，不再犹豫解衣，脱下厚重的墨绿长袍，月牙肤色随之露出，在月光下衬得山神更为澄净安详，他与四周景物浑然融为一体，感受萧山灵气在呼吸中在血液里的脉动，周流八方。
白鹿本就是萧山神灵的化身，相传最早一代山神为女性，因跟人类结合被天神惩罚，变成灵鹿与爱人天人永隔，谁知母鹿死前竟然产下一名长有鹿角的婴儿。孩童被萧山脚下的村人捡回家，养到十来岁，少年竟然能变成鹿型，村民们把他当做怪物丢石头将其赶出，少年从此在萧山流浪为家长大成人，第二代山神也由此出现。他时常会化作灵鹿指引那些在萧山迷路的百姓们走出丛林，母亲留给他的一身灵力，寿终正寝之前也全都传给心仪有慧根的灵物，帮助它们转为人形。山神从此就这样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沐灵山本是萧山一只普通的白鹿，被上一代山神选中继承衣钵，授予天命，从此就开始履行山神的职责。不过他天生内向，不喜与人交流，一辈子从未离开过大山，自己的地盘用灵力隔绝世外，之后因为寂寞竟然分裂出第二人格，也就是山鬼百岫嶙峋。山鬼随性猎杀，乱入的村民都被他一个不留通通杀死。从此清圣之地成为恐怖传说，再无村民愿意上山，莫要靠近萧山不然山神大人会发怒这样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听到萧山都是望而却步了。
整个人都泡在水中，沐灵山闭目养神，调整自己呼吸的节奏，龟息吐纳，将体温降到最低，温热的泉水仿佛能在身体内流动，一波波将弥留在胸口处的郁气淤血排出体外。意识在瞬间涣散，沐灵山赤裸裸的在自己脑内见到百岫嶙峋，山鬼同样一身嫩白肌肤，心疼搂紧山神，两人抱得亲密无间，似成一体胞胎。
”让你逞强做英雄，现在被揍得半死，活该！”
嘴里虽是埋怨，但细细亲吻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百岫嶙峋双手捧起沐灵山的脸，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小沐受半点委屈。那个叫意琦行的何德何能，竟然能把自己最心爱的人带走。
”意琦行迟早要离开萧山，你这么为他拼命是在做什么……”
沐灵山沉默了，他自己都很纠结，为什么那个时候第一想法是替意琦行挡住巨魔神的攻击。
”说好一辈子跟吾一起留在萧山的，小沐你要弃吾跟那只臭白毛离开吗！”
“离开萧山……”
百岫嶙峋连对方这句话都不准说，点着沐灵山的嘴唇使劲摇头，表情甚为痛苦。
“你若真的离开就再也看不到吾了，我才是你最终一生的伴侣呀！意琦行这样的人类不过百十来岁寿命，可你能活好久好久，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不还是吾！”
”我……”山神久久不能回答，捏紧的双拳难以舒缓，他独坐在泉水中凝思不语。
再说守在外围的意琦行，神瑞这家伙还真有几个本事，能变成宫殿一般大，也能变得像飞禽走兽一样袖珍，挥扑着小翅膀在绝代天骄肩膀处落脚。拿体内的金色闪电电一下柔软的肚皮，神瑞会被刺激得酥麻麻狂扭动，咦哟咦哟乱叫。”你这是舒服还是疼得难受？”意琦行好奇继续电自己的宠物，看到神瑞一脸满足的表情，知道它喜欢这个，也就故意多放几波，逗得肩头的小兽爽歪歪四脚朝天差点跌落下来。
”方才在洞内我听你说到四奇观龙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双手护起吃电吃得饱饱不断打嗝的巨魔神，神瑞终于恢复一丝理智，咳嗽几声告诉主人：”这萧山山脉中藏有四奇观龙气，春秋阕封印此处，也是守护龙气巩固四大奇观根基血脉的最佳办法。我的上一代主人，正是战云国龙尊~~”
”龙尊？那不是我父皇吗！”真是来得巧合，父皇的宠物竟然归给自己了。
”哎呀，那你就是龙尊的儿子绝代殿下了，小时候的你那么小，小到还抵不上我一根爪子，你老爸抱你的时候经常被尿一身……嗷……”
这种幼年糗事就不宜外扬了，为了挽回绝代天骄的面子，意琦行捏住神瑞的嘴巴一脸严肃地命令到：”子承父业，我是你这一代主人，以后什么事都要听我的，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沐灵山面前我不准你多舌，明白吗？”神瑞悬在半空飞着小翅膀，乖乖点头。老的好面子，小的也好面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本来龙气泄露是大事，封印为龙尊所设，但春秋阕也是战云国的绝代天骄所拔，这么想想好像哪里也没什么大问题。天灾人祸四奇观毁灭这样的预言，此时倒也显得无关紧要了。意琦行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国家捣毁，妖言，这些预言都是妖言，意琦行不信，神瑞自己也不信。
”你说谁拿了这春秋阕，谁就是乱世英雄，四奇观都要毁在他手里？”
”当初大长老是这样预言的，为了战云国能够平平安安，龙尊大人亲自封印了此处，另外三处地脉各由风、烟、雪奇观之主封印，我的兄长弟弟们也守护在那里。”
四大奇观之主现今由朝天骄，玄冥氏，古陵逝烟，杜舞雩为首，意琦行曾被皇姐带着外出长见识，玄冥氏自是从小长大熟得不能再熟，外貌清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老好人，虽然绝代跟御宇嘴上不承认，但冰王这个准姐夫毫无缺点跟姐姐郎才女貌，的确很是般配。倒是古陵逝烟相貌斯文却长有鹰眼，目光深邃，跟玄冥氏看似关系亲密友好，可意琦行骨子里就是不喜欢这位烟都大宗师，本能对他排斥。杜舞雩他少有见到，是位面色忧郁闷闷不乐的中年男子，记忆深刻的也只有对方颇为特色的双下巴，其他倒未曾注意过。
”四奇观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我先去看看沐灵山情况如何了。”意琦行停止思考问题，起身往温泉处走去，神瑞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直抱怨这位新主人只爱美人不顾江山。”江山早就在我兜里了，认真追一位美人也是要花大量心思的……”意琦行步子迈得更坚定，昂首挺胸得意地抿嘴，怎么都藏不住心中的喜悦，沐灵山这次受伤，说白了还是为护自己，想想就觉得心中一甜，再过不久，他就能真正打开山神的心，带着喜欢的人回去向皇姐跟御宇报喜了吧，”更何况他还是我选中伴随终生的美人~~”
”就这一个？”
”一个就够好了，你还想要几个。”一巴掌拍到宠物屁股上，意琦行警告神瑞，”进去不准给我多嘴，光看着就好。”
沐灵山一直泡在水中自我意识中和山鬼交流，并未注意身后来人，待意琦行跟神瑞来到温泉处时，却只见池边散落的衣衫，山神人却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沐灵山！”绝代以为对方出什么状况，焦急走至池边，在水雾中隐约望到池中有个蜷缩一团的人形。探身子再近身观望，水中的人似乎受到自己召唤，略微有些了些反应，游至自己面前，呼一声就探出脑袋和水淋淋的躯体。意琦行目不斜视，蔚蓝色的眼睛中只有月光下那道清丽瘦弱的身影，浑身湿漉全裸的山神双眼闪着促狭的光芒，不发一言，轻笑仰头凝视冰凉满盈的圆月，这正是百岫嶙峋变身前的征兆。
”一个月这么快就来了……”
这个时候还是非礼勿视的好，意琦行把神瑞糊到远处不准巨魔神趁机偷看眼前美景。清冷月光中的沐灵山肌肤滑落晶莹透亮的水珠，满头青丝也逐渐变长变白，面容从清俊转至妖娆，艳红的唇角抿起玩乐的笑容。
”哈喽，白毛，咱们又见面了。”
话毕山鬼的双手像两条灵巧自如的水蛇，逮着意琦行的脖子一把将青年拖入池中，绝代半个身体本就探在池边缘，被对方这么用力拖拽，直接扑通一身浸入温泉。水下的自己无法呼吸，想浮出水面时却被百岫嶙峋按着脑袋无法挣脱。
“难道他想淹死我……”意琦行察觉不对劲，挥舞双臂准备动用战云雷电，谁知自己的双手也被山鬼及时扣紧，二个人都泡在温泉中四目相望，百岫嶙峋在水下嗤嗤诡笑，贴过来咬紧青年的嘴巴度气给对方。“他到底要做什么！”舌尖再如何纠缠，意琦行也不能理解对方的举动，等到自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时，实在憋不住，绝代拼了浑身的力气冲出水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你。”百岫嶙峋赤裸裸粘过来抱住对方，勾起意琦行下巴嬉笑道，”吾很想把你杀掉一了百了，但是小沐不准我这么做，所以咱只能先在床上好好切磋一下了~~”这完全是两码事吧！意琦行被挤到池边，湿透黏稠的衣衫贴在肌肤上十分搁人，尝试将山鬼推离自己身边，越是这么做对方越是粘得厉害，就跟这身被水泡糊的外套一样怎么都摆不脱了。
”你跟沐灵山什么都做过了，跟吾做不是一样吗，反正在你插小沐的时候就等同在插……”
双手堵住这张天真烂漫肆无忌惮的嘴巴，意琦行哭笑不得拜托山鬼大人大量放过自己，在他眼里百岫嶙峋是百岫嶙峋，沐灵山是沐灵山，两人完全是不同性格的人。他能接受沐灵山的拒绝，却怎么都摆脱不了百岫嶙峋的痴缠。愤怒的小羊狠狠咬住对方捂嘴巴的指节，意琦行忍痛任由对方啃咬。
”小沐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吾跟你走了……吾恨……”泪珠在湿润的眼眶中打转，百岫嶙峋狠狠咬着青年的手指，发泄心中无比的怨念。”他若离开萧山就等同抹杀吾的存在，你是罪魁祸首！”
“什么！沐灵山想跟我走了！”意琦行满脑子盘旋的都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倒也忽视山鬼还在发不断牢骚，眼看对方心不在焉听自己说话，小岫愤怒了，为了惩罚面前这个傻笑的青年，百岫嶙峋扯去意琦行的衣服，让对方跟自己一样赤条条泡在温泉中。
”百岫嶙峋——你——”
”你越不想跟吾做，吾就偏要做给你看！让你愧疚一辈子！”
借着温泉的热水，山鬼顺顺利利就坐入对方腿上，意琦行跟沐灵山那些私密事自己早就在脑中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欢爱吗，沐灵山能做到的，自己同样也能做到！
意琦行无奈看着眼前这只倔强的山鬼，一把将他抱起，远离自己，真没想到百岫嶙峋作为沐灵山的里人格，竟然也会有不服输的一面。”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惩罚我？让我痛苦一生？惩罚沐灵山？还是自欺欺人？””哪来那么多废话，做不做就一句话！”小岫被意琦行说得心情浮躁，扯住对方修长的发丝直直啃上来，想一把劲将其推倒在温泉边生米煮成熟饭，谁知纤细的手腕却被青年用力扣牢，丝毫不能动弹，诧异地看着躺在身下的绝代，意琦行跟自己明明都是裸露相贴，可人家湖蓝色的眼神却还跟刚才一样澄净坚定，态度丝毫不曾动摇：”你不是沐灵山，我不会跟沐灵山以外的人做的。”
不是沐灵山几个字恍若锥刺，扎在山鬼心里十分之痛。心虚的睫毛遮掩住暗淡无光的眼神，百岫嶙峋失去了三分玩乐兴趣，从意琦行身上坐起来，蜷在一侧背对青年以示生气不再理睬他：”一点情趣都不懂的笨蛋臭白毛，不跟你玩了……”
后背被人披上厚重的长袍，意琦行把这只赌气的小羊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有温泉，你这么裸着着凉怎么办。”
棉质的长袍摩擦着敏感的皮肤，围得百岫嶙峋浑身烘烫。稍微挪动身体，缩到青年怀中，一动不动靠着。”你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意琦行看他这么乖，有些不适应，随时提防着山鬼来袭击自己。”没，纯睡觉。”耳边传来心跳的律动，扑通扑通，平和稳定，完全没有紧张的想法。
”意琦行……”
”恩？”看百岫嶙峋不对自己动手动脚，绝代就这么任由对方依偎相互取暖。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夜空中只有满月银辉洒落人间，映衬得百岫嶙峋白若美玉，艳红失神的瞳色与赛雪长发颇为迷人，跟沐灵山不一样别有一番风情。意琦行莫名感到脸色一红，扭头咳嗽几声显得有些尴尬，搪塞说道：
”你的身体是沐灵山的，我当然有责任照顾好了。”
怒怒怒，怒不可赦的百岫嶙峋瞬间就恼火无比，起身双手用劲挥来，绝代敏捷挡下几招，但因为裸着身体实在太冷，一个喷嚏打过去，屁股上被山鬼狠狠揣上一脚，又扑通一声跌进温泉里。
”百岫嶙峋你放肆——”
”放的就是你的肆，能拿我怎么样！你山鬼爷爷我今天生气了，不想再见到你！再见！”
小岫气鼓鼓隐遁到身体内，一阵白光闪过，沐灵山又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眼神识清醒时，看到浑身只披一件长袍的自己和在温泉里同样赤裸着的意琦行，才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猛然把身体遮好。”小岫是不是又跟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他胆子不小，竟然敢踹我！”意琦行整个人都泡到暖和的温泉中，咕噜咕噜吹起气泡嘀咕：”下次再让我逮到他一定要揍得这小子找不到北。”察觉哪里说得有问题，又改口道，”他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可我一点都舍不得伤害你……”
噗，山神被青年这句话给逗乐了，含笑劝道：”你不必顾忌我的感受，精神上我是支持你教育一下小岫的。”差点把正事给忘记，意琦行靠过来双手趴在温泉边满怀期待询问沐灵山今后的打算。
“跟我走吧”心里默默一直祈祷这句话。
”我身体已经痊愈了，春秋阕跟巨魔神都拿到手，不出意外过些日子就要准备启程回战云国了，小沐你考虑好了吗~~””什么考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沐灵山故意回避这个敏感话题，埋头不看青年的表情，坐在温泉边双腿伸入水中有一下没一下滑动。
“还躲我”意琦行心想不下点猛药是抱不回心爱之人，他还想在过年前就把山神带回去给姐姐跟御宇介绍。”百岫嶙峋都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了！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萧山。”鼻子翘朝天的意琦行心想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谁知沐灵山还会借招拆招：”那是小岫自己想离开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不是说离开萧山就不存在了吗？””山鬼是我的第二人格，除非我死，百岫嶙峋会永远存在的。”原来那小子在骗我，博取我的同情心。绝代天骄眼看没辙，心慌间打出一张最烂的底牌：”没有我在你身边，以后谁来陪你度过发情期……”
这话说出口，沐灵山脸色刷一下就变得铁青。水中的两只脚都不再舞动，气氛一瞬间降到最低，冻得这温泉热水也不感到有多暖人心脾。
完蛋了，意琦行感觉自己勾画的幸福人生越来越模糊遥远了。
沉默，还是沉默，死水一般的静寂。
趴在池中的意琦行看到山神面色有异，闷闷不乐不再搭理自己，就知刚才嘴巴一时说快惹得对方不愉悦了。左思右想寻找突破口，凑到沐灵山跟前正对着生闷气的情人，将其高高抱起，仰视上方，伸出一只手将对方垂下的发丝勾到耳后，指尖能感应到肌肤火燎般的烘热，拂去遮掩表情的长发，青年故作冷淡，却不知道烧红的耳根早就背叛了沐灵山。
”我的错，我不该拿这个来要挟你。”
撑在绝代健壮有力的臂弯之中，两人贴得非常亲密，沐灵山被意琦行高出一头抱起，细腰间那双大手就是自己维持姿势的着力点，坚定稳重，隔着长袍也能感应到掌心的温度。纹丝不动悬在半空中只能搂紧对方，尽管是意琦行他最先认输，山神仍是沉默不发一言，被人抱在怀里表情也没见有多舒缓。
”你还在生我的气？”将情人抱到池子边坐下，尝试探过去想亲吻安慰一番，嘴唇被冰凉的手指挡住，回神时对面琥珀色的桃花眼毫无情欲波动，小声带些沙哑挤出几个字。
”一个月已过……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真是个无情的山神。
底气一瞬间就全泄了，意琦行自暴自弃搂紧沐灵山，死活不愿松手。
”你果然还在生气。”
”没有。”
”你每次撒谎都不会看我眼睛的。”
怀里的青年似乎被刺激到，抬起眼皮准备看一眼意琦行，那抹湖蓝色使人着迷，仿佛坠入无限的漩涡，怎么都移不开视线。手指被绝代握紧，拉近嘴唇边虔诚地贴住，绝代埋下失落无比的脑袋顶着山神胸口一直不肯再抬头。
”你不打算跟我离开萧山，对吗？”
”抱……歉……”心虚说出这两字时，嘴巴瞬间又被愤怒的对方死死衔住，深入口唇，搅得自己满脑子浆糊一片迷茫。明明早就过了发情期，可沐灵山每次被意琦行点燃身体时，情欲就像烟花一样瞬间绽放璀璨光华，烧得四肢百骸都难以自控。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超级不对劲的！
“明明不需要了，为什么一见到他身体还是很奇怪”
”你已经不用这样了！”尝试用力推开对方，身体已经被青年推卧在池边，身下垫着单薄的长袍，意琦行在池中挤开沐灵山的双腿，跟对方贴得毫无缝隙，张嘴咬住那不断上下起伏的喉结，仿佛能吸出炽热甘美的鲜血。
”除了发情期，你应该更注意到我才是啊，沐灵山，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离开萧山吗？”
”我……不……愿意……”
”神灵说谎是要惩罚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离开萧山！”绝代把沐灵山翻个身，背朝自己，反着抓牢两只无力垂搭的手腕，疼得山神一声短促尖叫，绝代正在用用身体来来回回告诉对方自己有多恼火。
一抓，直接掐到为护意琦行被神瑞伤到的两只胳膊，沐灵山痛得脸色发白，自己伤还没全好，这顿急躁粗暴的欢爱简直要了他半条命。”疼……我疼……意…意琦…”泪珠子含在眼眶中直打转，身后的青年听到他低声断断续续的哀嘤，心头一热，后背拼命搂紧山神，恨不得将对方吃到腹中再也不用心烦。
“你嘴里喊着疼，你可知道我这儿，就是心里！比你还疼千百倍！”
沐灵山被青年这么一吼，惊得哭不出来了，意琦行倒趴在他后背开始淌下一行无声的清泪，因为背对着，只能听到青年默默在抽鼻子。山神想转头看情况，却被绝代按住脖子不准他回头。
”别看，现在我这个样子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给我最后留点面子吧，我不是爱哭鬼。”嘴巴轻轻咬上对方艳红的耳朵，几乎是用诀别的口气在说话，”你既然不需要我了，那我留在萧山还有什么意义，我明日便走了，你……多保重……”绝代最后选择松手，一声不吭带着湿透的外衣离开温泉池边，只留下躺在热汤中的沐灵山仰面发呆。
“小岫我难受……”
跟身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交流，百岫嶙峋现今状况跟沐灵山一样，也处在神情涣散心不在焉的时期。
“吾比你还难受咧，吾也不想说话。”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不该这么一味回避他的……”
“你留在萧山还有吾啊，走出去你能做什么？”
山鬼凑过来头挨着头抱住小沐，心虚紊乱中。沐灵山不再说话，静静回抱着百岫嶙峋，两人依偎在一起抬头望月，心思莫名凝重，似乎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小沐你喜欢他吧？”
“我……”沐灵山被这句问得可烦恼了，就算是最亲密的自己，他也同样一躲再躲，难以开口说出正真想法。
“我就挺喜欢那只白毛的，如果你要离开萧山，或许吾选择会跟着你一起走……”
惊讶于百岫嶙峋的大胆告白，沐灵山诧异看向身边这位神情认真的小伙伴。
再说意琦行强迫自己穿上湿嗒嗒黏糊在身体上的衣服，一直喷嚏喘个不停，坐在一堆篝火边烤着身躯，好让自己舒服些。神瑞看到主人从温泉那边出来就屁颠屁颠跟过来询问各种问题，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八卦，意琦行回它四个字无可奉告，急得神瑞直挠爪子，方才他就躲在温泉五尺外的某个地方，淌口水等啊等啊，也没听到两人有多大的动静，难不成主人跟那个美人吵崩掉了？
“神瑞我们明天回战云国。”
”好是好，可那个鹿美人你打算怎么办？”
”你明天先呆那处山崖底下等我，沐灵山我自有妙招。”
面前燃烧的烈火正扭动着炽热不安的情绪。意琦行恨恨挤下衣袖中的水，心想苦情不行我就上苦肉，就算把沐灵山骗得团团转也要强行带他离开萧山！人人说我绝代天骄是出了名的死鸭子嘴硬，可谁知道山神大人倔强装不知的时候可比我还要强上十倍哩……
而在远处的沐灵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可能是天太冷了吧，不知道意琦行他现在在哪里。整个身体都埋入热水中，咕噜咕噜，水下的感触都被封闭住，忘情忘己，不要再想了，明天又将会是快乐的一天。
次日清晨，守在温泉外围的意琦行终于看到迟迟出现的沐灵山，山神一夜没有合眼，神情带着失落，精神不振，衣衫穿戴甚至还有些歪斜，绝代不由自主就走上前去替他整理顺坦，对上欲说还休苦涩的眼神，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把小鹿里外整密实暖和了，转头用背影来面对他：”陪我走一段路吧，我想你你亲自送我离开……”挽留的话语死都开不了口，只能化作沉默一步一脚印跟在青年身后。
萧山的雪融了下，下了继续融，断断续续就没有过尽头，紊乱的心绪被踩在脚底，烙下 似乎不可磨灭的记号，渐行渐远，雪中足迹也就失去行走的方位，暴风雪会掩盖一切留下的回忆，毫无痕迹可寻。
“就是这里。”恍惚间，沐灵山察觉意琦行领他走到当初坠崖的地方。
百丈高崖，悬崖峭壁，徒留北风哀哀呜鸣。
“如果没有你，我绝代天骄也就葬身在此处了。”意琦行苦笑着走近崖边，”当时你为什么心软要救我，现在又狠心把我从身边推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沐灵山挽着桂杖俯视山下，崖边刺骨冷冽的风撩拨得双眼酸胀疼痛，除了鼻尖透着微红，唇色面容早就被吹得苍白无力，劫数，这一切都是沐灵山必须坦然面对的劫数啊。
“历代山神都会遇到他们生命中注定的劫难，有的挺过去了，有的为此丧生。”
小白鹿躺在山神大人怀里听故事，一个个前辈过眼云烟，贪嗔痴爱欲，百味人生。
“我也会这样吗？”白鹿年纪还太小，不清楚这些故事跟自己有何关联。
山神大人爱抚着这只被他选中的灵兽，笑得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不做回答。个人未来之路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只有亲自在红尘里走一趟，才能有所体悟，借由他人的故事，仅能作为警示，属于沐灵山的修行之路还未真正开始过。
“我赐你沐灵山之名，因为你是灵山沐浴出的神鹿，萧山世世代代的守护将由你接掌，走不出这座大山，你将永远只会是萧山之阿的山神，而不是沐灵山。”不明白山神大人的话中话，小鹿仰起脑袋舔了舔大人的手掌，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况挺舒益的。“你愿意做山神还是沐灵山，这就是你需要修行的难题。现在说还过早了。”抱起自家这只两眼水汪汪可爱的小鹿，手感真好啊，真想一辈子都不松开啊！山神大人的风度节操也就随着痴汉的动作彻底毁得一干二净。
“我的劫数——是选择当山神还是沐灵山……”
回忆片刻，小沐抬起头对上身旁同样被冷风吹得惨白的意琦行，两人活受罪跑到崖边来吹风，这么冷的日子不好好围着暖坑裹起棉被唠嗑，反倒走到这里来谈分手问题。
”我意琦行向来不喜欢亏欠他人，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我还你！”
”意琦行！”话语落，绝代天骄就挥挥臂膀跳入深渊之中，沐灵山脑中一片空白想都未想，伸手跟着跳下去抓人，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手里那个不要命送死的青年竟然还能笑得特别灿烂。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意琦行你是个疯子……”
”你陪我一起疯呢，沐灵山。”在空中牵起沐灵山的手，十指相扣，丝毫不愿松手。”死之前我就想听你告白，告诉我你喜欢我可好？”
”你——”对方可是死前的愿望呢，沐灵山闭上眼睛豁出去大声喊出那三个字，听到期待许久的告白，绝代天骄露出一辈子笑得最开心的时刻，口哨长吹，召唤崖底下的神瑞前来护驾。
”神——瑞——”
硕大的巨龙一跃而出，恍若利箭，安安稳稳接出跳崖的两个疯子，由于坠崖有个缓冲过程，意琦行将沐灵山抱在怀里去抵消这股冲劲，后背落到巨魔神背部，吃了还是不少苦头，疼得浑身发麻，四肢不能动弹。
”主人你活该！”神瑞倒是不痛不痒，平安驮着这两个人开始缓缓往崖顶飞去，待山神回过神察觉哪里不对劲，手臂直接挥过来要揍向意琦行，两手被青年扣着就用脑袋去顶撞，一次重过一次，把心里的愤怒都撞出来才善罢甘休。
”再顶我就真要死了……山神大人留情……”死死抱紧沐灵山等对方气消，才感到怀里的身体一直在抖动，是气得发抖了吧。意琦行安慰地吻了吻小沐的耳根，一直安抚道：”我福大命大，怎么会真的死在这里呢，不过能换来你的告白，这次我赚足了。”
”性命岂是儿戏，你不该拿自己的命去下赌注。”脸蛋被青年吻了又吻，最后落到嘴唇边，沐灵山受到刚才的惊吓，这次竟然会主动回吻过来了，”以后我不想看到你拿这样的事情吓我，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摊开来讲，我跟你离开萧山。”
”你也没像被我吓得要死要活啊……”
”你死了我都能把你拉回人间，有什么好怕的！”
神医在手，天下我有！意琦行现在心情特舒坦，乐呵得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只吩咐神瑞往老家战云国飞去，终于能抱得美人归，这是要给战云国带来福瑞的征兆吧！
神瑞长期呆在禁地，难以舒展翅膀活动筋骨，这次长途跋涉让它吃尽了苦头，哼哧哼哧飞得超级慢，优哉游哉当踏青一般飞翔。意琦行带着沐灵山先回了一趟萧山小木屋，两人把要准备带走的东西都拾掇一遍，神瑞皮糙壳硬，意琦行只选择了厚重柔软的毛毯，把春秋阕结实绑在背上，将以前随身携带的样物都塞到沐灵山的小布包中。这小布包很有意思，体积虽小却能放入不少的物品，沐灵山驮了一大袋干粮，他以为这趟战云国之旅要走很长时间。
”萧山离战云国脚程是五天，神瑞这么大，两天内就能飞到目的地了。”
意琦行耐心替对方解下最为珍惜的口粮，沐灵山想了又想，仅放弃了一部分，还是继续裹个包背着。
”第一次出远门……”
搂着神态紧张红到耳朵根的小鹿，意琦行心花怒放，咧着嘴巴合都合不上，拉着青年准备启程。沐灵山回头再看一眼最为熟悉的家，久久不愿挪脚，木屋陪伴自己大半生，现今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又不是不回来。”意琦行在他身后轻轻拍肩安慰道，”等来年春天我们再回来看好不好。”
巨魔神在屋外长鸣一声，催促两人出发。
百般不舍终须一别，沐灵山被绝代领着爬到神瑞背部，几层毛毯垫在屁股下面一点都不硬，围坐在此，意琦行把剩余的毛毯披到山神背部，甚至连头都没放过。
“等会儿神瑞飞到半空，上面比萧山还冷，你先裹着别松手。”
口哨吹响，神瑞听到命令，扑腾着翅膀开始扬长飞起，起初上下颠簸令人晕头，待稳定下来只见满眼萧山银装素裹，点点美景离自己越来越远，沐灵山围着毛毯坐在神瑞背部，心里默默告别这片养育自己的灵地生母。为了使巨魔神有力气长途飞行，意琦行溜到神瑞头顶运用战云功体，一上手便是天殛十式，雷电一波波传给神瑞，促使它拥有无尽的力量。许久，才看到青年回来时，对方脸蛋被冻得白里透红。沐灵山示意对方坐过来，意琦行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靠到山神身边，自己也被毛毯裹在里头，双手被对方握紧不断呵气取暖。
”这天上果然比地上来得冷多了。”
”神瑞好久没进食了，暂且只能用发电给他充充饥，等到天黑我们先找地方降落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走。”
两人团在一起，静静欣赏天空下渺小犹如蝼蚁的万事万物，意琦行尤其显得兴奋，抓着沐灵山的手不曾松开过，”我喜欢这种在高空俯瞰的感觉，天地任我飞，真是自由畅快……”青年一脸喜悦，神采奕奕，眼神中都透出不同以往的光辉。沐灵山久久不语望着绝代，自己似乎也受到感染，微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离乡不安的心情一扫而光，开始专注陪着青年看遍山河景色。
“因为有你，我才觉得这方天地是如此辽阔迷人吧”
依偎到对方肩头，无声胜有情，彼此不用多语，便知双方心意浓情。神瑞了解主人现在正跟鹿美人蜜里调油好得不能再好，很识抬举减慢了飞行速度，不慌不忙让时间来得更慢再慢一些……
美妙的时光过得总是这般匆匆忙忙，待意琦行回神时，天色已经逐渐昏暗，西面斜阳落日与晚霞交织纠缠，似乎也如恋人般舍不得分离。怀里的沐灵山早就熟睡了，安详得像一幅画，无声无息，仿佛从来就不存在自己手心。眼看太阳快下山，暮色降临，臂弯下的山神又在睡梦中变成了满头白发的百岫嶙峋，原来今天才是十五啊，意琦行瞥到另一边隐约浮现的满月，心有千千结，吩咐神瑞降落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再走。
巨魔神挑了块平坦地轰轰烈烈落脚，活生生把百岫嶙峋震醒过来，美人拧眉厌恶外界一切嘈杂声响，最初看什么都不顺眼张嘴就咬。意琦行的手指成了祭祀品，一排牙印咬下去麻木得也不感觉疼痛了。”沐灵山食草，那你就是食肉的。”另一只手用力弹打对方额头，激醒山鬼的意识，百岫嶙峋这才摇摇脑袋睁大两眼睛，炉火一般艳红，清澈通亮。
”你怎么都不欺负小沐，就知道欺负吾……”摸着额头那块红印子，哼了又哼，红衣从神瑞背上灵活一跃而下，到了陌生未知的环境，好奇心作祟的山鬼左右观望，想拔腿就溜到四处撒野一番。意琦行很有先见之明，一把逮着对方胳膊不准他随意走动。
”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随意走开，我要去哪找你！今天乖乖呆此地不要离开。”
胳膊被绝代抓在手里劝自己别走，百岫嶙峋心里虽是欢喜，仍扭头继续得意叫板：”吾为何要听你的，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这山林中处处都有狩猎陷阱的痕迹，今天你就老实点，别随意走动了，陪我在此处休息可好。”意琦行心里明白山鬼不懂事爱闹小孩脾气，语气再激动点只怕闹得反效果，放下性子耐心劝他，”前些日子我在萧山里行走，无意在树下翻出一些猴儿酒，今天正好满月你出来，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听到有好酒喝，百岫嶙峋竖起耳朵，眼珠顿时明亮许多，骨碌一转，挣扎在是去玩乐还是坐下喝酒。意琦行看他犹豫不定，先下手按下对方肩膀老实服帖坐自己身边，甚至半大个身子都靠过去按住。两人意外凑得非常接近，百岫嶙峋看到意琦行那张俊朗的脸瞬间在自己面前放大许多，心跳漏拍一丝，倒也忘记了抗拒。
二人依靠着神瑞，巨魔神就像一座宁静安全港湾圈住他俩，替他们遮挡外界严寒风霜。中间微暗的火苗滋啦滋啦燃烧，意琦行去小布包中翻出一葫芦猴儿酒，在篝火上烘烤一圈将寒气驱走，山鬼睁大两眼随着这小葫芦转动，待青年收回猴儿酒正准备开喝，小岫手快一把抢过来，先咕噜抿上一大口。
”呜哇——痛快——”甜滋滋的果酒下肚直接暖到山鬼心坎儿，天气再冷一点都不怕了。意琦行从他手里接回葫芦，倒着脑袋也想尝一口，却发现嘴里只淌了几滴。好哇，百岫嶙峋这小子竟然给我把酒全喝掉了！
”你可真是个大胃王，一打葫芦的酒都被你全喝光了，也不留点给我……”
”吾只顾喝得爽快不爽快，哪有注意别的地方。”
”你呀……”额头又被意琦行惩罚性地弹一把，小岫有些恼火，抡起折桂令想活动筋骨。手中的刀被绝代扣下，青年不想再刺激这只易怒的小兽，好言好语劝道，”你酒也喝光了心情也爽快了，是时候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上路。”不容对方拒绝，意琦行用毛毯把百岫嶙峋裹成一只粽子，山鬼不喜欢束缚，扯着毯子要出来，两手臂都被意琦行压制住，像小动物一般被背对搂在怀里。
”不要发酒疯……”
简直就像一道咒语，低沉的嗓音徘徊在小岫耳朵边犹如雷鼓敲动，百岫嶙峋挣扎几下就乖乖顺从青年要求，窝在对方怀里一动也不动。得到奖赏性质的摸头，心情有种说不出微妙，如果意琦行能不要透过自己看到的是沐灵山，那就更高兴了吧。
“小沐吾难受……”小岫闭眼召唤沐灵山，体内的沐灵山看向眼前的一切，他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去安慰小岫，明明山鬼是自己的第二人格，却一直无法回归本体，在山神的意识中，他一直把百岫嶙峋当做自己最亲密的家人一样看待。“照着你的本心去做就好，不用顾忌到我……”沐灵山无奈露出一丝苦笑，蜷在心中想逃避以后的一切问题，事情一件件来，看样子以后要处理的麻烦事只会越积越多了。
”你会唱歌不？”意琦行看到怀里这只爱耍酒疯的家伙现在这么安静，不再闹腾添麻烦，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找点别的话题跟百岫嶙峋聊起。”不会，吾只会嗷嗷叫吸引母鹿过来……”脸蛋被无情地扯开，小岫咧嘴骂道：”臭白毛你给我等着，等吾对你没兴趣了直接要把你大卸八块，剁成肉泥……””那我就静待那天到来。”意琦行哼了哼呛他一句，”天色不早了，今天早点休息。你再这么吵闹打扰到神瑞睡觉，送你去给它当晚饭。”
”你舍得！”山鬼不服气地瞪回去，料他意琦行也不敢这么做。
”我就好心不吓你了，你跟沐灵山到底什么时候能分开或者融为一体呢？”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小沐分开或者融合，沐灵山是沐灵山！百岫嶙峋是百岫嶙峋！”山鬼受到刺激，站起来扯开嗓门质疑意琦行的观点，神瑞被惊醒抬起眼皮，正饿肚子呢，主人要是不介意它可以直接把这只鹿一口吞掉，不过只能龇牙份儿，不能当饱。绝代看出小岫有些来气，眼前一袭怒红可比脚边的篝火烧得更旺盛。”你在生气什么……你就是沐灵山，沐灵山就是你，这话可是以前你说的……”被问得哑口难辨，山鬼急得把毛毯摔到意琦行脸上，吱吱呜呜羞红脸狡辩：”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要做回我百岫嶙峋，我不是沐灵山！”
“现在我要做回我百岫嶙峋，我不是沐灵山！”
意琦行捡起脸上的毛毯，略带诧异望向干着急的百岫嶙峋，红衣少年阴晴不定，喜怒哀乐都显摆在脸上，现在冒又出不要当沐灵山要做回山鬼的念头，这是闹得哪出戏。”你若一直想做百岫嶙峋，那沐灵山要怎么办，这可不行……””为什么不行，吾哪里不行了！”小岫一肚子火气扑到意琦行怀里恶狠狠揪起青年领子，意琦行睁大眼跟百岫嶙峋对视，难得山鬼小子在一脸认真说话，”吾哪里不如沐灵山，你为何永远只看到他……”
世上有种感情叫做贪心，因意琦行和沐灵山之事，百岫嶙峋逐渐产生贪婪的念想，他想做回真正的萧山之鬼，取代沐灵山。
”你在嫉妒沐灵山？”意琦行难得脑子转得快，瞬间领悟到对方不爽在哪点。
”吾没有！”绝代天骄一语道中，小岫焦躁地大声吼出来，甩手推开青年，把自己裹成毛团团，缩到神瑞肚皮下不再理睬青年。意琦行走过去逗了逗生气的小鹿，也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今日为巨魔神发电实在累得要命，不再多想心事，挑了块平摊地钻入神瑞翅膀下小眠。小岫看意琦行不再搭理自己，气得更是睡不着觉，咬着毛毯恨恨心想沐灵山当初生气，他意琦行是围着团团转又是劝又是哭，怎么轮到自己偏偏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是差别对待，不公平！”
体内的沐灵山哭笑不得，召回气鼓鼓的小岫，搂住内心不爽的另一个自己，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安慰，哄了大半天才见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合眼睡下，仍未闭眼的沐灵山抬头仰望走不出的肉体禁锢之地，默默考虑如何处理自己这只分裂的人格灵魂。
第二日清晨，神瑞先醒来，啊呜打了一个大呵欠，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睡下的两人都被吵醒过来，沐灵山仍未变回，红衣的百岫嶙峋在意琦行眼里看着尤为显目。由于天冷，小岫一点都不想起身，被催了四五次仍是蜷缩成一团，死活不肯挪动。意琦行摇了半天看对方仍然没有反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里顿时冒出坏点子，一把将百岫嶙峋抱起，飞奔到神瑞背上，召唤坐骑直接出发。
神瑞可没什么耐心等睡美人慢慢苏醒睁眼，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飞向高空，山鬼因失去平衡，晃动地太剧烈不醒也要睁眼，吓得抓住意琦行的脖子松都松不开。
”你这是要勒死我……”
话语毕，手腕上的力量更强上一倍，百岫嶙峋把得意偷笑的脸蛋埋在意琦行怀里动都不动，只由得自己手上做劲，等意琦行扒开那两只死死纠缠的手，刘海下的人面露窃喜，羞红了脸却撇着嘴巴故作不屑地状态：”你以为我情愿搂着你，臭白毛自以为是~~”说完就拍拍屁股离开意琦行，四处张望天空中虚无缥缈的景色。
”在空中飞的感觉就是跟地上走不一样。喂！大块头，你能再飞快点吗！”
不是主人的命令巨魔神可不听，扭着屁股慢悠悠晃荡着。意琦行也心系回战云国，吩咐神瑞加快速度，不满这只嚣张的鹿在背部对自己指手画脚，巨兽听从绝代的指挥开始做劲飞翔，偶尔呈现垂直坠落的精彩假动作，再一个盘旋跃入云层深出，使背上的两人紧张刺激地大呼小叫。百岫嶙峋是小孩脾性，扒着神瑞的背部一直不能控制平衡，看到身边的青年总能稳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扑过来又黏了上去，只喊自己站不稳要抓紧意琦行。
”这真好玩，大块头你飞得再快些！”神瑞来了劲头，速度又抬上一个层次，狂风扑面而来，小岫没注意脚底打滑差点就跌落而出，意琦行反应迅速，抓牢山鬼向后倾倒的腰间，将他捞回妥妥当当塞到自己怀里，身体挡在小岫前方替他抵御寒风。缩在对方温暖的怀中，山鬼心底是说不出甜，捶了青年一拳表示自己不服气:”吾没那么弱，不用抓着我不放！”
”那我就松手了……”绝代故意双手敞开，百岫嶙峋生怕自己再掉下去，扣牢青年的腰死闭眼死都不松开，重新感应不到外界扑面而来的冷风，仰头间望着上方的意琦行，意气风发，云间独步，双眼毫不畏惧任何事物，就像一座坚固稳定的高塔从不质疑它在狂风暴雨下会被摧残倒垮。
”意琦行……”
”恩？”
”如果我变不回沐灵山，你还会……”
赶的早不如赶得巧，百岫嶙峋话还没问得出口，自己就被命运召唤般吸回体内，换成沐灵山围抱住意琦行。绝代看心爱的小沐终于回来了，心里一热将人抱紧亲昵贴着头，小岫在体内失望至极，缩成一团无比怨念老天爷都不帮自己。片刻温存，二人已经看到不远处的战云国，再过不久，神瑞即将达到目的地，意琦行跟沐灵山将要面对新一轮的难题。
”紧张吗?”握着山神冷冰冰带点颤抖的手，意琦行另一只大手也覆盖上去，温热掌心一点点舒缓对方的担心愁虑。
沐灵山不问不答，一直目不转睛看向那座在云雾中巍峨伫立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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