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希奇中心】大宇宙定律(2)
(2)
万堺朝城内,众人正忙着准备一年一度的最大盛会——万堺论衡,诸多门派天下高士齐聚朝城,展露手脚,相互切磋学习共同进修。其中最为亮眼者乃是易天玄脉的副统领,少年翘楚意轩邈,他虽为奇才却丝毫不掩锋芒,言狂意妄,甚至故意在精粹论坛上胡乱引战,很少有人能入他之眼界,意轩邈寻寻觅觅多年,至今没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希望这次的万堺论衡,刀剑剑非刀不会让自己失望。
“轩邈,你可莫要再在论坛上引战了。”
忘潇然的担忧是正常的,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年幼的五弟总喜欢挑战常规,打破世俗,意轩邈谁都不怕,尤其是赖在高位贪图安逸的那群老头们,血气方盛的年轻人看他们不爽很久了。自从万堺尊主与君临黑帝大战后两败俱伤,万堺和幽都达成阴阳分治的协议,尊主唯唯诺诺割地求和,除了意轩邈,还有一部分人也暗中不满此事。
如今,这批激进的份子竟会在召开万堺论衡的前三天,被统一约到某个秘密的洞窟之中,此地漆黑幽静,虽看不见人,但靠着声音轩邈也能辨出一二来,佛门谛佛主,道门暮长生以及来自弓弧名家的尘云少子玄凌苍。
“想不到弓弧名家的云少竟与我是一路人。”意轩邈心中暗赞,在这世上,还是有些人能认清现实的。
众人互报姓名了解大概的状况,片刻之后,有一人影在熹微银白色的月光中若隐若现,投在石壁上的身形清瘦高挑,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主,暂且称他为谋划者,他所谋划的乃是万堺的未来,更是所有人的未来。
“阴阳分治所带来的,只是虚假的和平。要拯救万堺苍生,便要毁去怒山协议。”
意轩邈听着这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一时心神恍惚,或许是自己多想罢了,谋划者所谈之事正合他心意,于是他接过话点头说道:“怒山协议乃是万堺尊主与幽都之主所订下,要毁去此约,除非是当初立约之人已死。”
一语激起千层浪,几位参与密谋的义士全都躁动起来了,再往后,大家讨论出结果各行其事,玄凌苍请缨射杀尊主,而意轩邈则是主动要去幽都跟君临黑帝交涉。
“在他人见证下,玄凌苍将箭射入幽都,意轩邈取箭,用此箭射杀万堺之主,那这事幽都就脱不了干系了。”谋划者帮众人分析局势,处处缜密布计,“嫁祸于他们,对幽都而言反而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不会拒绝的,因为比起万堺,君临黑帝更希望尽早撕毁条约,双方开战。”
轩邈听见谋划者喊自己姓名,心中莫名生疑,声音虽辨别不出是何人,但这不紧不慢的口吻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密谋会议结束大家都陆续离开了洞窟,意轩邈小心翼翼揣着这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沉默着回到易教府邸。哥哥们都在准备吃晚膳了,嫂子被忘掌教细心搀扶坐到位置上,夫妻俩相视一笑,抬头看见轩邈回来,关切地问五弟又去哪里乱跑了。
“我能去哪儿玩呀,吃饭吧。”意轩邈抬头时满面俏皮的笑容,拿起筷子跟哥哥们抢菜,如同往常一样。
三日后,万堺论衡如期召开,尊主不出所料地遭人行刺,四教掌教虽助他运气调休,但尊主伤势严重,只能暂时不参加活动,此处交与佛门掌教释大千主持,昙佛主顾全大局,稳定人心,宣布论衡正常举行。
“诸位,万堺论衡,一直是万堺同修成立以来的最大盛会。第一场百器之论,由老衲与畅遗音,以及来自太上府的道仙天极、地限忝为公证。”
还在等待的意轩邈虽不是第一次参加辩论,但能跟武林新星刀剑剑非刀讨论天下唯剑的命题,心中难免激动,他紧捏着宽大的衣袖,久久按捺不下心中不断涌出的兴奋感。
“有请易天玄脉之翘楚,意轩邈。”
听到上面的召唤,轩邈努力平稳呼吸,缓缓地从后台阴影走向了汉白玉石阶,整座精粹论坛明光烁亮,金碧辉煌,围观的众人满满塞了一圈,座无虚席。大部分人都是慕名剑非刀而来,谁都想目睹当今最负盛名的武者风采。
“意副统此次提出的命题,乃是推崇剑为百器之宗,而这次的题目,正是引自现今武林上一名大侠的名字,有请刀剑剑非刀。”释大千话语刚落,一道轻风迅疾飞来,人落定,剑非刀一身暗色装扮,帽檐飞纱隐隐约约遮当着冷峻的面容,两鬓如裁,双目犹如澄净湖泊,无风也无晴。
“原来是你啊。”轩邈没想到上次在古月湖碰见的男人就是眼前的刀剑,顿时喜出望外,顺便戏谑笑道,“你我果然有缘。”
“客气了。”剑非刀拿出当初意轩邈雕刻的小木剑,抛入对方手中,淡然礼让,“剑还你现在物归原主了,四教热情相邀,我既然答应参加论衡,那就客随主便,开始你的话题吧。”
“那我便不再客套,你之名正是我们今天要探讨的内容。我所理解的剑非刀,剑本非刀,而刀出自剑,弓枪与其余百器同理,天下乃是以剑为尊,万般武器皆为剑所化。”这个理论说得有些惊世骇俗,意轩邈狂妄说出口,在场众人不由觉得年轻人展露锋芒是好事,可荒诞不经的想法实在是让人难以认同。轩邈不在乎俗人的想法,他只紧紧锁定了剑非刀,想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的讯息。
“百器为剑所化,你这是强而唯一,恐怕天下人不能认同。”剑非刀轻皱眉头,摇头反驳。
说出这样的话,原来他跟大部分人都一样,不会认同我的理念,轩邈心里有些落差,继续化剑运百器之招,强行诡辩道:“我多年钻研百器,剑可使所有兵器招式,同样也能破天下器成为唯一。”剑非刀不赞同他,默不作声地抽出身后刀剑忘机,一刀一剑,双手紧握,行招之间双器相辅相成,无主副区分,绵柔的剑中隐藏着霸刀的刚劲,一板一眼的刀法里却蕴含着自如张弛的剑路。意轩邈看到剑非道的剑术果真如他所料,确实是了得,绝对是一名罕见的好对手,一时之间他看剑路看得痴迷,回过神利马摇摇头咬着唇瓣不服气,倔强扭曲事实道:“你之刀剑,还是以剑为主刀法为辅,更是证明我的理论是对的。”
剑非道凛若冰霜,他容貌本就俊美,神情严肃时,更是让他人不由自主地退避,“自一开始,你就曲解了我名字的含义,剑既是剑,剑非是刀,我练剑术、习刀法,刀剑一身,不求入道。”
在气势上意轩邈被对方首先压制住了,好在昙佛主着实欣赏刀剑不争的个性,口诵阿弥陀佛,再一次主动热情邀请剑非刀加入万堺同修。刀剑婉言谢绝,依旧回答你们修你们的道,我走我的路。看着对手这般傲气兼硬脾气,意轩邈是既钦佩又觉得火恼,要求继续跟剑非刀辩论:“你心中无所求,自然不求证道,但我所领悟的剑法自然,却是朝着剑道更进一步!”
“剑法自然,无可名状,却以万物万化为状是吗。”
总算说到轩邈心坎里去了,少年眼神一亮,欣然自喜地点点头:“心无所求,便无斗志,无斗志的剑,是柔和之剑,心有所求,斗志高升,有斗志的剑,就是刚放之剑。”
“欲望驱使的刚放之剑会行有偏差,柔和之剑才是不世之剑,自然蕴成,不管刚放还是柔和,它们终究都要回归到我剑法自然的道上来。”
两人一时瑜亮,辩论许久,虽不能达成一致的观念,却也相互尊重甚至欣赏,无奈时间有限,释掌教宣布第一场百器论会到此结束。
“意轩邈是吗,你很有想法,但恕刀剑不能认同,我尊重你的看法,请了。”谨防四教不断骚扰,剑非刀一眨眼功夫又消失不见了,还真是来如影去如风的家伙啊,轩邈没将对方辩得体无完肤,剑非刀又草率离去,这种没赢的感觉恍若不停跳跃的火苗,在意轩邈眼神中愈烧愈烈,剑非刀,迟早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向你证明,天下唯剑是唯一的证剑之道!
第一场百器之争就显得别开生面,紧接着是第二场,墨倾池代表儒门上台,他之口才想法,跳出儒学古板的思维模式,赢得众人一致称赞。墨倾池在论衡大获全胜,一群仰慕者围着他团团转,好是风光了得。时间久到论衡结束后,大家还是不愿离开圣司,轩邈迟迟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有机会同墨倾池并肩回去。
“你跟着我回儒门?”走到中途,本该分道扬镳,轩邈却赖着不动了,墨倾池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似是有意安慰他,“今日辩论,我见你一直闷闷不乐,如若再不回家,忘掌教又要数落你一番了。”心情不好,不想回去,意轩邈瞥见西斜的落日,天色渐趋昏暗,将整个人铺上一层暗色的影,不开心都是因为剑非刀,如果可以,意轩邈真希望黑暗能将自己全部笼罩,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任何人的敷衍或着轻视。
“其实你跟剑非刀想法一样吧,都觉得我想法很荒谬。”说出心底积压许久的话,轩邈心情更消沉了,“大哥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你也如此,我不是关在象牙塔里的人。”脑子一时热乎,把心底话都说出口了,轩邈的脑门被用墨倾池用力叩敲,少年抬起头,倔犟地怒视圣司,可当他瞧见墨倾池那如深潭一样见不到底又琢磨不清的眼神,对视久了竟然微微觉得脸皮子烘烫,轩邈开始左右闪躲目光,故作轻松,墨倾池抬起他的下巴要轩邈端正态度。
“没有人会看轻你,只有你自己在这里妄自菲薄,一向气骄志满的意轩邈去了哪里,我所喜欢的是那样的意副统,而不是现在这个只会说气话的小孩子。”圣司的鼓舞就好像一颗蜜糖塞到嘴中,轩邈心中一甜,埋头默默踢起脚边的小石子,边走边偷笑,故意不搭理墨倾池。
叉烧肉
意轩邈早上起来时,墨倾池又不见了,大忙人大清早就出去办事了。轩邈躺在床上发呆,想到昨晚上跟墨倾池这样那样,裹了被子又团成一个球,又羞又臊,乐得翻来覆去,太过欢喜没注意,哎呦一声扑通滚到床下,跌得屁股开花。当他起床穿戴完毕,轩邈继续跑去蹭畅大执命的早饭,可惜畅遗音今天不在家,也不知他去哪儿野混了,无奈之下轩邈只能跟随大批的儒生们,一波一波涌向拥挤的食堂。在儒门吃顿早饭,如同厮杀,打场硬仗,圣司正御执命那是等级辈分高,有特殊待遇,其他那些平凡的学子们,为了抢个馒头都快挤得头破血流。易教人丁不多,从来不会出现争夺这种状况。轩邈也是头一回长了眼,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来文载龙渊的食堂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一天天过去了,万堺尊主早已成风中残烛,靠还命金丹吊着最后一口气,尊主不死,万堺和幽都就不能开战,意轩邈现在忽然就不想打仗了,因为年底时嫂子的肚子越挺越大,临盆时痛得苦不堪言,憋了两天一夜,迟迟生不下来。接生婆查看情况,跟忘潇然说恐怕忘夫人不是生的双胞胎,而是三胞,孩子越多母亲的情况就越危险。忘潇然在屋外面急得团团转,啥都帮不上忙,今天轮到五弟陪大哥,轩邈拍拍忘爹的肩膀劝大哥冷静些。
“夫人在里面受苦,我怎么能不担心。”产妇的哀嚎一阵阵传出屋外,忘潇然看着漫天的大雪,急得额头冒出层层热汗,用袖子擦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流,“老天保佑,保佑我的夫人,保佑我的孩儿,他们全都能平平安安。” 愿望刚许完,里屋头忘夫人一声嗥嘶,隐隐传出孩童的哭啼声,忘潇然心急火燎地赶忙朝屋子里冲,被侍女们拦下,连连劝老爷再等会儿再等会儿,等收拾结束了,接生婆和两个侍女每人都抱一个小婴儿,喜滋滋朝忘掌教祝贺。
“恭喜掌教,夫人跟孩子都平安无事,夫人生下三胞胎,全都是男孩。”
三个男孩!忘潇然笑开了花,含着眼泪跑去床榻边握紧大嫂的手,不停喊着夫人你受苦了,喊着喊着又埋头扑到夫人怀里痛哭流涕,大哥真性情,一高兴什么掌教权威全抛得光光。轩邈看他们夫妻俩都在抱头哭,不忍打扰,便走向抱着小婴儿的侍女,伸手指朝三个小猴子挨个逗弄过去。第一个不哭不闹非常安静;第二个笑得脸都挤到一块儿;第三个一戳就哭得十分凶,凶到侍女没办法,转过身不停轻拍小婴儿,嘴里埋怨副统不要对孩子动手动脚啦,他们还小,不能乱碰的。
“我竟然当叔叔了。”轩邈意识到这个问题,忽然觉得自己辈分瞬间被拔高了许多,以前他在家都是最小的,现在有三个小毛猴垫底,他终于可以翻身了。好久没这么愉快了,轩邈想立刻见到墨倾池告诉他这个大喜事,忘潇然看小弟急匆匆扒了披风要出门,抱着孩子出声询问道:“轩邈,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墨倾池。”意轩邈一时高兴,说漏了嘴,连忙补了一句,“哥哥三个儿子出生,满月酒得请好多人吧,我先去告诉圣司。”
“正御那边我会亲自拜访,你若遇见,也该跟应掌教提前说一声。”
意轩邈点点头,裹着披风消失在飞雪中,忘潇然看着小弟对圣司这般迷恋,心里有些空空的,有些事他不说眼睛也能看见,只要轩邈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这种事哥哥插不了手,更何况忘潇然现在有了三个可爱的儿子,他的心思利马转到孩子身上了。
“尘漪、霄冥、深微。”由大到小,忘潇然名字都取好了,三个娃娃在襁褓里各有风格,老大安静,老二张嘴打呵欠,老三一直在哭,哭到现在了。
“刚才副统逗弄三个小少爷,他把最小的惹哭了,不是我的错。”侍女抱着孩子解释,忘潇然从她手里接过老三,说来也奇怪,亲爹抱上娃娃就不哭了,换了别人接手,又哭得响亮。两兄弟被小弟闹醒了,紧接着随老三一起哭,三重奏的声响震得忘潇然耳朵都快聋掉。爹爹果然不好当啊,一个就头大,三个更是雪上加霜。
(TBC)
发表评论